第八百零二章 鐘鼓鼎磬叩禪心

說來也奇。

伴隨著禪師的沉默,伴隨著禪師與楚維陽的對視,起初時,那種借由著目光的,關於平和心境的傳遞,本也應該是甚麽純粹的錯覺而已。

但是這樣對視著,最後禪師竟真個變得平和了起來。

無端的,禪師竟在這一番無言之中,像是從面前的歸元靈妙真人的身上,無端的受教了一樣。

而也正是這樣真切的認識,教禪師在平和的心境之中,無端的思緒本身變得純粹煩亂,並且這種心思本質的煩亂,直接導致著那原本屬於神境真人的天極感應與心血來潮本身,盡都在這煩亂之中蕩然無存。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之中,楚維陽的目光開始主動偏移,並且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那懸照的《玉冊》,仿佛純粹的發源自本性心神的對於道與法的好奇,楚維陽更甚至往前走了數步。

而這樣近的距離,哪怕楚維陽並未曾將神念真個顯照並且纏繞上《玉冊》,但已然能夠明晰的捕捉到《玉冊》上暈散開來的氣息變化,進而感觸到道法的輪轉之曼妙。

那是借由著古之盟書掌握天地靈韻的極致之玄妙。

而也正在這頃刻間,不等禪師再度開口,楚維陽便已經先一步開口問道。

“禪師喚貧道來,便只是為了嚇唬貧道一番?”

聞聽得此言時,原本正準備言說些甚麽的禪師,復又在這一閃瞬間欲言又止,進而,思緒的再度被打亂之中,月華禪師遂好像在短促的沉默裏,伴隨著某些紛亂念頭的煙消雲散去,好似是真個方才意識到,好像是自己的所作所為,真個便是為得嚇唬楚維陽一樣。

原來,竟是這樣失措的舉動麽……

“貧道……”

終於,楚維陽像是在這頃刻間,將那《玉冊》的曼妙變化欣賞殆盡了一樣,終於又偏過頭去,看向了那遮掩著禪師面容的月華霧靄。

“禪師到底想要說些甚麽,但說無妨。”

這閃瞬間的沉默之中,忽地,又一閃念之間,伴隨著禪師早已經忘卻了呼喚楚維陽而至的初衷之後,渾似是有著一道驚人的閃念映照在了禪師的心神裏面。

於是,一閃瞬間,纏裹著早先時的諸般煩擾念頭的一切思緒盡皆徹底被一掃而空。

禪師像是在這頃刻間恢復了由內而外的全然平和。

“歸元靈妙道友,你與尋常的寶仙九室之界修士不同,很是不同尋常。”

聞言時,楚維陽那平和的面容上,終是展露出了些許的詫異。

“不同?是因為貧道在這高上的混朦道法的基礎上,創出了兩部經篇來的緣故麽?”

月華禪師靜靜地頷首。

“正是如此,古往今來多少悠長歲月之中,歷代寶仙九室之界的修士都未曾做得的事情,而今被道友一力走出了教人驚艷的路來,這樣的成就,便是在兩界天中,只怕一個悠長的大時代裏,也僅只是那麽能夠論算得上名字來的寥寥數人,才能夠有這樣的成就。”

“所以?”

“所以,老實說,在貧道的眼中,而今這寶仙九室之界的甚麽領袖山水,甚麽無上礦脈,甚麽古老一界,一切的一切,哪怕都亟需挽救,但是其價值本身,卻遠遠地比不上歸元靈妙道友一人。

也正因此,而今西土、東土兩番驚變接連誕生,頗教人摸不著頭腦,貧道唯恐這之後還會有著甚麽更為悚然的驚變,遂欲邀請道友前往硃明華陽天界做客,有貧道的手書在,道友一定會得到禮遇!甚至……就此隱居在兩界天的更為廣博山水之間,也未嘗不可。”

聞聽的此言時,罕有的,直面著禪師的注視,楚維陽卻頗為不快的皺了皺眉頭。

這是甚麽意思?

對於自己的安排並不滿意?還是對於寶仙九室之界有著深厚的感情?又或者是如那些自詡為正道的偽君子修士一樣有著別樣的悖逆想法?

幾乎頃刻之間,在接連有著這樣的意識誕生在思感與念頭之中的頃刻間,還不等月華禪師有著甚麽樣的反應,楚維陽便已經沉默著搖了搖頭之後,更進一步的朝著禪師走來,並且那喑啞的聲音裏,傳出了某種低沉而震懾禪師心神的聲音。

十分難以言喻。

好像是在冥冥之中,月華禪師所聽聞到的,並非是楚維陽那喑啞而幽冷的聲音,而是某種甚為奇詭的鐘鳴鼎磬之間碰撞的某種玉質的輕靈道音,進而,借由著這樣的道音落下的頃刻間,禪師感覺到了思緒的停滯,甚至連記憶洪流本身都在凝固。

那道音開始更為深入地去叩問向那禪師凝固的記憶洪流之中相繼顯照出的道與法來。

問汝有甚高道妙法!

傑諾瑞,這一閃瞬間,伴隨著楚維陽那喑啞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這種輕靈的玉質觸碰的曼妙道音,非但不曾有所停滯,更不曾有所消弭,反像一聲聲重疊在一起,渾似是涓滴細流一樣,可是這細流裏沖刷與洗煉的,卻盡皆是禪師的道法根髓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