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煉化天地若法舟

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這一刻,連楚維陽都很難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樣的變化內核。

至於今日,他已經能夠明晰的審視那往昔時己身所經歷的諸般,那一次的夢回萬古,並非是己身真個追溯著古史,橫貫光陰歲月而去。

那只是依憑著那枚本命法寶的殘碎遺蛻,進而煥發著楚維陽的魂魄靈性,將之牽引入那古寶之上所殘存的古韻之中去。

真正橫貫了歲月光陰的,是那本命法寶的殘碎遺蛻,是那北海玄銅碎片之上的古韻。

除此之外,一切盡皆是依循著那一道古韻所闡發的似真實幻,其中唯一能夠稱得上是真實的,僅僅只有那維系著古寶殘片之上古韻的道與法。

但楚維陽明白,縱然是如夢似幻,其本質也注定是那古韻所曾經歷經過的一段歲月光陰的拓片與剪影,是一定有著某種曾經真切來作為依憑的。

所以楚維陽夢見到的會是盤王宗,而不是甚麽五行宗,皇華宗,所聞聽的也是玄冥丹鼎的義理,而非是甚麽五雷天心之類的五行之道。

所以早在昔年時,楚維陽便明白,大抵昔年定勝的時候,盤王宗青鼎峰,真個有著掌峰邢道人,東海道城謝家,真個有著一個名喚謝奎的先祖。

但也僅此而已了,間隔著太久遠的歲月光陰,連盤王宗的道場盡都凋敝去了,又要教楚維陽如何再去追溯呢。

道人以為,那盡都是埋葬在真正悠悠古史之中的人與事物了。

可是誰也未曾料想,竟在今朝,竟在此刻,竟在這裏,教楚維陽隔空,看著那正在中州的懸空之上一點點錨定著兩人所騰躍的神韻氣息而顯照的須彌門扉。

看著那須彌門扉之中的修士所洞照的神韻。

一如昔年那一道古韻之中所展露出來的夢幻場景之中的神韻一般無二。

唯道與法是真實不虛的。

而也正在這頃刻間,在相互對視的過程之中,楚維陽同樣看到了那自稱謝奎的老道人,還有在他身旁立身站定,分明面容陰翳,但卻罕有的眉宇間艱難展露出和藹神情的邢道人,他們同樣在這頃刻間,洞見了楚維陽身形之後的神情了然之變化。

楚維陽能夠有所觸動,是因為那是昔年在夢境裏他所親歷的事情。

而邢道人與謝奎老道是如何能夠同樣得以感應的呢?

總不至於他們也曾經夢到過楚維陽罷?

道人也未曾貫穿古史,未曾有甚麽古寶殘片遺留下來。

閃念間的思量之中,楚維陽所唯一能夠想到的可能,便是源自於天機的觸動。

而這樣的認知也本能的教楚維陽的興趣驟然勃發,他好像看到了修士在神境道途之中,深耕到了極為深遠處,乃至於是極致盡頭的時候,所掌握的玄妙與高邈的手段。

不是神通,卻近乎於神通。

超卓陰陽天地,乃至於超卓歲月光陰,而能頃刻有靈機之應。

倘若說如月華禪師這般,能身融道場而渾一,運神通而演天地之力,尚還是所謂神境真人範疇的手段的話。

那麽此刻,如面前的邢道人,如謝奎老道,觀照著這樣的風采,楚維陽所能夠想到的,便僅只有“地仙”二字。

仙者,長生遷去也。

唯地仙者,可道盡此中風貌,可道盡那欲超脫而去的“歸去來兮”之曼妙。

那分明尚還是同一境界的修士,展露著同一境界的修為氣機,可卻像是天地分判一樣,是真真雲泥之別。

此間盛景,真真教人向往。

而也正是帶著這樣的感懷,伴隨著那須彌門扉徹底洞開,楚維陽這才將顯照的氣韻驟然一收,進而朝著邢道人之處抱拳拱手,恭謹一拜。

錯非是昔年指點玄冥丹鼎義理,無有水火調劑內聯之丹道,楚維陽幾乎無法在掙命路上,那樣快,那樣順利的洞入築基境界之中去。

那一番機緣,幾乎救了楚維陽的命。

而今看,傳法的雖然非是邢道人本真,但是那卻是真實不虛的源自於邢道人的道法義理。

“晚輩聖宗傳人楚維陽,見過諸位長輩。”

聞聽得此言時,反而是早先時最開始欣喜若狂的邢道人,此刻以一種甚為克制的態度,面對著楚維陽的抱拳拱手之一禮,反而稍稍側身,避過去了半禮。

進而,老道人回禮時,遂是同樣的抱拳拱手。

“貧道故聖宗青鼎峰掌峰,故玄冥丹鼎法脈之主,見過吾聖宗此代掌教。”

楚維陽言恩情,邢道人認道統。

而也正是這一禮拜過之後,終於,長久以來神情甚為克制的邢道人,終是在這一刻朝著楚維陽和第五磬輕輕招手。

“好了,孩子們,隨老夫來罷。”

須彌門扉既然已經能夠架在這寶仙九室之界中,便已經意味著這湍流之上的浮球已經被古法修士所捕捉,所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