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眾裏尋道千百度

蒼茫煙波之上,楚維陽再一度對於青衣道人所涉足的道途方向,甚至是對於整個混朦法的道途方向,做出了否定。

不是相互攻伐之間,那種僅只是為得影響與左右對手道心的詭辯與搖曳心神之語。

在這樣已經不算短暫的時間裏,楚維陽在竭盡全力的用足夠簡明的字句,用足夠直觀的框架與脈絡,幾乎將除卻超脫層階“形”之本質與真髓之外,一切有關乎於血華的真髓本質的變演,闡述的淋漓盡致。

從古之原始兇獸變演妖神,從而今兇獸變演原始兇獸的關隘與要旨,從無序之中變化道法之恒常不易,以無垠靈動取代蒼茫。

那甚至是真正貫穿在始終的,所有一切必然發生的偶然。

這一刻,青衣道人真個洞見了一個古往今來在歷代妖孽與煞星之中,才情和底蘊盡都駐足在絕巔的修士,其參道悟法,其推敲演繹的心思變化。

這樣的圓融智慧,其呈現的是何等的簡明,呈現的是何等的直觀。

簡明與直觀到,青衣道人能夠以最為迅速的進程,以跟上楚維陽的思路,以洞見楚維陽所呈現在青衣道人面前的一切血華,以及血華背後圓融道法的輪轉與邊沿的真髓和本質。

他完全理解了楚維陽所言說的那些。

所以,在之後,青衣道人幾乎是和楚維陽闡述諸般的煌煌道音,近乎同時的,思量到了那枯萎人形時所謂舊日裏殘存的道法與靈性幻夢,在兇獸本能演變過程之中,混雜的往昔畸變過程之中的不諧,所凝聚而成的殘骸。

那並非是甚麽脫胎換骨的關隘所在。

其凝聚而成的模樣是如此,便恒久如此的枯萎與灰敗著。

那是往昔時的道法之不諧,與神元胎衣之下已經經年蘊養的奇詭邪異所決定的。

倘若真個要有脫胎換骨的變化,合該是若嬰兒也似,合該是天真赤子的道相模樣。

青衣道人想象之中的畫面,是百煉金精,飽經風霜,歷經磋磨熔鑄而不易本質。

但是在楚維陽的牽引下,當他們真正窺見那熔爐內裏的風景的時候,在那名為“混朦”的熔爐之中,所洞見的卻僅只有那黯淡的妖火之中的一捧爐渣。

滿地狼藉,這經年累月走過的道途,而今回看去時,盡都是遍地的狼藉。

最後的最後,是青衣道人甚至在楚維陽開口之前,便已經依循著他所認知與理解,掌握與接受的這諸般道與法的真髓義理,進而先一步得出了那似是在一切推敲與演繹的盡頭,那唯一的答案。

混朦法的前頭,沒再有路了!

己身這看似是躍出藩籬的一步,錯了!從根底上,全錯了!

這樣的結果甚至未曾教青衣道人所無法接受。

因為楚維陽僅只是在宣道講法而已,最後這一步的推敲演繹,甚至是青衣道人自己先一步得出來的。

一切的道法與義理便這樣簡明而直觀的呈現在了楚維陽的面前。

不論他喜歡與否,不論他接受與否,不論他會否因之而癲狂又或是的暴怒,這道法的義理,這推敲與演繹盡頭處的結果,便始終懸照在那裏,不會因之而有著分毫的更易。

這一刻,如是蒼茫汪洋,昏黃濁世之中,對於人真正七情的模糊與消減,還有楚維陽那所宣之於口的煌煌道音之中對於圓融智慧的映照,對於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神韻的映照。

在這頃刻間,都使得那真正洞悟了這一切的青衣道人,以純粹的沉默與七情的默然,來應對著楚維陽那煌煌道音的回響。

在真正蓋棺定論也似的謬誤面前,一切的言語,一切不甘心的掙紮,似乎都是如勞而無功的。

而此時間,楚維陽甚至都略顯得感慨的聲音,仍舊在持續的回響在海疆之中。

“原始兇獸,你我都未曾見過,縱然有九天十地鼎盛時代的古籍流傳下來,但是絲絹帛書之上,一切有相盡都抽象,那圖錄或許承載著神韻與本質,但卻在外象上極致的失真。”

“但是兇獸,這些年來,托混朦法諸修的福,貧道倒是見得了不少。”

“僅只是從身形外象之上計較,早昔年時,貧道也曾經猶疑過,為甚麽這兇獸,都如此畸變,如此劣化,如此奇詭邪異了,其本可以有更為猙獰可怖而且無狀的模樣,為甚麽事實上將其外象依循細節而拆解開來,卻鹹皆是純粹的獸相的特征呢。”

“在明悟了血華變演的古之脈絡之後,這妖獸與兇獸之間的根由層面的牽系,已經建立,並且在真髓與本質上,有著某種恒久的貫連。”

“彼時,貧道又不禁在思量,到底是昔年可能和兇獸的外象十分相類的原始兇獸,其形與神的全方面崩解與‘劣化’,在給予了妖族諸部以各不相同的血脈傳承之後,同樣贈予了其以外象的一部分,進而形成了如今你我看到的妖族諸部的種種外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