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的一年,第一天,陸檸是從一個黃粱美夢中驚醒的。

他和蔣先生,在夢裏,再次回到蔣家大宅的花廳,傍晚的夕陽裏。

當時蔣先生坐在麻將桌邊,一邊摸牌,一邊沖他招手,眉眼倜儻說不出來的俊逸風流。

陸檸仍然記得,蔣先生說“過來”的時候,夢裏的自己就像是一縷遊魂飄了過去。

蔣先生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就像是扣上手鐲那樣,扣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桌沿托抱上桌。

而後蔣先生站起來,比他坐著更高,身影強勢地壓下來。

在昏黃曖昧的光線中,蔣先生低頭……

正在此關鍵時刻,有一道聲音在提醒他

——蔣老爺子還在呢!

陸檸刹那睜眼。

滿屋溫暖柔和的陽光,沒有蔣老爺子,更沒有蔣先生。

怎麽會這樣?!

陸檸在被子裏翻身,一時間不知道是懊惱夢裏的自己,禁不住誘惑靠過去,還是在懊惱夢被打斷了。

當時蔣先生靠過來的時候,他好想聽見夢裏的自己和意識裏的自己,兩顆心跳發出砰砰砰的震蕩。

接下去是什麽劇情?

接吻嗎?

不可以想了!

陸檸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想要找小琴訴訴“苦”,可是小琴不在房間裏。

他打開房門跑進明亮溫暖的客廳,直奔靠近陽台的茂盛琴葉榕,口中宛若唱戲,飛撲過去:“小琴~~~~~~~~~~~~”

抱住小琴貼貼臉,白凈柔軟的肌膚蹭過潔凈挺括的墨綠葉片,他嘀嘀咕咕:“新年快樂我的小琴,我不應該亂做夢~嗚嗚嗚嗚~”

一般售賣的琴葉榕,會摘掉主幹下方的所有葉子只留上三分之一的葉子,再頂部摘頂以讓其長出分叉,以形成常見的大棒棒糖形態。

陸檸的小琴基本只摘殘損或過密的老葉,確保養分輸送,主幹從下到上是筆直一根,也沒有打頂,所以相當茂密。

他彎腰抱住時候,一邊嘟囔一邊扭,連帶著小提琴形態的葉片跟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畢竟是陪伴了近五年的唯一生物,陸檸忍不住親昵起來:“我的小琴,麽麽啾!哥哥愛你~”

絲毫不用懷疑,如果小琴足夠支撐,他一定會直接整個人像是小猴子爬樹那樣地抱上去。

他還很困,剛才是強作鎮定地起來,現在抱著小琴維持著這個姿態,一動不動,堪堪入睡。

客廳貫通的餐廳,蔣明易拿著一杯水,眼眸印著他窄腰扭動的身影。

原本想等他自己發現,沒料到他快睡著了。

蔣明易只得放下水杯,發出點動靜,奈何毫無作用。

他起身走過去。

撲在小琴身上的人終於有反應,“唔?又做夢了?”

陸檸緩緩擡起臉,迎著陽光,被迫眯了眼睛。

他飛撲出來的時候沒戴眼鏡,困倦地扭頭,正看到一道身影,“額……”

大腦急速飛轉,好在他沒有當做夢境,清醒無比地知道這是蔣先生。

什麽!

蔣先生?

豈不是剛才看到自己在發癲?

新的一年,

新的社死!

蔣明易還沒走近,就看面前頭發毛茸茸的小動物被驚得原地起跳,隨後發出了一聲可愛的尖叫,慌裏慌張,急中生智,撲在就近的沙發上埋起臉。

蔣明易倒是沒靠近他,走到小琴身邊,手掌拂過大葉子的邊緣,語氣如常:“小琴,新年快樂。”

沙發上的某人伸出一只秀白的手,拽過旁邊的抱枕壓在後腦勺。

蔣明易愉悅地淺笑,雙手斜插在睡袍的口袋中,走到沙發邊,坐在他的小腿處。

他剛落座,陸檸的膝蓋並了並,修長的小腿往上翹起,給他讓出更多位置。

蔣明易靠在沙發背上,看著他的模樣:“新年第一天,你要從擺爛開始嗎?”

枕頭下的某人發出悶哼:“不用擺,爛掉了。”

大腿靠近膝蓋的位置輕軟地搭上一只手。

“……?”

陸檸驚詫,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姿勢好像有點熟悉。

前天晚上弄到最後面,蔣先生就是這樣讓他雙膝交疊大腿並緊,寬大的手掌扣住他的腿,沉實的力道掐進皮膚裏,然後……

陸檸:很好,比爛更爛。

讓他與這款近百萬的名貴沙發一起成為萬年之後的化石吧。

未來的考古學家:

嗯?怎麽這裏有個人類?

算了不重要,這個沙發很值得研究下。

陸檸有點賭氣,甕聲甕氣地問:“您怎麽,怎麽還在家呢?”

這是蔣先生家,這話很沒道理。

但他管不了,沒有一個社死的人能夠忍住當場不發瘋。

“今天大年初一,第一眼不想見外人。”

聲音是從後方傳來的,隔著一小段距離,不算近。

語氣也很平實,似乎是在說很平常的事情。

陸檸的腦門卻開始走起跑馬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