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天早上陸衍舟是來看房的，畢竟是要住大半年的地方，總得看一眼。因為車子要停放一段時間，樓下是不能停的，他就把車停在小廣場旁邊。

卓盛小姨直接給了他家門密碼，讓他自己來看，合適就可以直接住下。他去屋子裏看了一圈，確定入住後，去物業那邊登記車牌，好進出小區和地下車庫。

辦好手續回來，不過才九點半，他拉開車門上車，靠在椅背上給卓盛打了個電話，“我辦好車位手續了，明天就搬過來，改天請小姨吃頓飯。”

“這麽著急啊？那我明天過去幫你搬東西。”

“不用，我請了搬家公司。”

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輕盈地從車頭前繞過，陸衍舟隨意一瞥，正好女孩轉了一下頭，目光不經意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臉上帶著笑，神采飛揚的，連眉梢都是喜悅，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麽。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她當時的表情，陸衍舟倒是想起高中那會兒，每一次放長假後，女生們高興地商量去哪兒玩時的表情。

車窗貼的是單向膜，她看不到裏面。

陸衍舟毫不避諱地看著她，一邊跟卓盛談公事。那女孩就站在他車頭旁邊，一會兒伸伸懶腰，一會兒打兩拳踢踢腿，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

他看著覺得有點好笑，也真的嗤笑了聲，卓盛在電話裏問：“搬家了挺高興啊，程娜娜沒再纏著你吧？”

程娜娜就是前房東的侄女。

陸衍舟最近被她纏得煩不勝煩，聞言便皺起了眉，他拿起中控台上的煙盒，點燃一根，“暫時沒有。我先掛了，有什麽回頭再說。”

掛斷電話，再擡眼，那女孩已經往小廣場那邊跑去了。

早上氣溫比較低，九點以後氣溫回升，廣場才是最熱鬧的時候。一群退休了的老頭老太太在那邊打太極。

女孩走到他們身後，跟著打起了太極。

跟一群容顏遲暮的老人們混在一起，她就像是一束枯黃的幹花裏放入的一朵盛開的向日葵，年輕、活力、可愛，笑容明媚皓齒，實在是紮眼得很。

陸衍舟降下車窗，撣了撣煙灰，又忍不住將目光轉向那邊，落在那女孩身上。

她被老人們發現，推到最前方，也不扭捏，反而認認真真地跟練。

陸衍舟坐在車上抽了兩根煙，看了將近十分鐘，才開車離開。

—

“你、之前見過我？”

於夏一直以為，抱錯那一晚，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卻沒想到自己跟小區老頭老太太打八段錦的畫面被他看到了。

她回想了一下那個畫面，實在是……

也太羞恥了！

陸衍舟手搭在輪椅上，垂眸睨著她，像是又回憶了一次當初的場景，眼神在夜色裏顯得溫柔而深邃，“看你朋友圈，應該是你休刊第二天。”

於夏懵懵地“啊”了聲，實在好奇他現在的表情，向後90°仰頭，腦袋枕在他手上，看向他的臉。

他低下頭。

兩人形成了一個奇特的角度對視著。

目光相觸，她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跳加速，連忙低下頭，糾正他的錯誤：“不是太極，那叫八段錦。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會練這個的，對頸椎和身體都很好，據說每天兩次身心舒暢。”

怕他以為她提前步入老年活動。

又翻出手機在小紅書搜關鍵詞，轉頭遞到他眼底：“你看，真是不是老年人專屬運動。”

陸衍舟確實不知道這個，低頭在她手機屏幕上一掃，“嗯，漲知識了。”

於夏把手機拿回去，突然不知道說什麽。沉默了半晌，頭頂被人揉搓了一把，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還要逛逛嗎？”

“嗯……”她想了想，“繞過這邊就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於夏坐在輪椅上，捏著手機發呆。原來抱錯那晚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或者說不是陸衍舟第一次見她。

更早一點，他已經記住她的樣子了。

她之前跟唐悅開玩笑，說陸衍舟可能對她一抱鐘情了。但此時此刻，她心裏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

一見鐘情的故事發生在她身上，那可能嗎？

“你之前對我的職業是不是有偏見？”陸衍舟打破沉默。

於夏正在懷疑自我，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茫然地“啊”了聲：“你剛剛說什麽？”

陸衍舟推著輪椅走進大樓，重復了一遍。

“是有一點。”於夏深吸了一口氣，“之前大家都說AI發展太快了，怕自己被取代，所以聽得多了也就有了點偏見。”

她又馬上補充：“現在沒有了。”

現在，你只要不作奸犯科，有個正經職業，我應該都會喜歡你。

電梯就在一樓，陸衍舟推著她進去，低聲道：“AI只是輔助工具，現階段並不能完全取代人類，尤其是中高階的畫手。”他頓了頓，又說，“我看過你的畫，你要相信，不管是AI還是別人，你都是無法被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