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二天天亮,曲一弦起了個大早,先喂貂。

要不說傅尋心眼多呢,許是怕她關上門後翻臉不認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派了個臥底,大半夜的往她床上爬。

照理說,她和這雪貂相看兩生厭,誰也看不上誰。

但人吧,有時候還挺奇怪的。可能是喂雞胸肉喂出感情來了,曲一弦昨晚和貂蟬一個枕著枕頭橫躺著,一個四腳盤踞在枕邊蹲著,四目相對僵持良久後,各退一步——被窩是打死不給進的,但你非要睡枕頭,那就睡吧。

說來也怪,這貂就跟成精了似的。曲一弦也沒說話,光是默許,它就跟能感應一樣,心安理得地趴到了枕頭上。

未免被曲一弦掃下去,它還卷了卷尾巴,把自己盤成了弧形……

喂完貂,曲一弦先親切地慰問了下遠在大柴旦的袁野,得知昨晚一切正常,叮囑他小心行事後,掛了電話準備去隔壁敲門。

傅尋比她先一步,敦煌的陽光還沒透出地平線,他已經以“接貂”為由在門口摁了好一會的門鈴。

曲一弦開門讓他進來:“貂在曬太陽,你要是找它去窗台邊上找。”

“我來找你。”傅尋在門扉上輕叩了兩下,引得曲一弦看過來,他才反手關上門,示意她過來看手機:“情況有變了。”

人年紀一大,就特別害怕變故。

曲一弦一聽到關鍵詞,就起雞皮疙瘩。一時也顧不上端架子,端著水杯就走了過來:“出什麽事了?”

傅尋把手機遞到她眼前:“你自己看。”

什麽呀?還賣關子。

曲一弦心裏腹誹著,眼神卻瞟過去,這一看,頓時頭皮發麻。

傅尋讓她看的是一張圖片。

圖片裏有一樽顏色鮮艷的紅木棺材,棺材的年代已經很久了,木材古舊破損甚至還有腐爛的跡象。

而此時,這樽歷史感都快要溢出屏幕的棺木,棺蓋被撬開,棺材壁以及棺蓋的內層遍布幹涸的鮮血。棺木裏躺著的那個女人,穿著已經腐爛破損的棉帛舊衫,躺在棺木原主人腐化的屍骨上,仍保持著死前瀕臨窒息時無法呼吸的慘狀。

她頭骨近乎扭曲的倚著棺材和棺蓋之間的那道縫隙,五指血跡斑斑,早已看不出完整的手指形狀。透過披散的發絲,隱約還能看到她死不瞑目的那雙眼睛。

死者的死狀太過慘烈,饒是曲一弦見慣了生死也不忍再看第二遍。

她移開視線,手裏的玻璃杯被她捏的咯吱作響,她平息了數秒,問:“沈芝芝?”

傅尋毫不意外她能立刻猜到,微微頷首:“但還不能確定。”

曲一弦聯想到昨晚豁出命去也想留下她的盜墓車隊,不寒而栗:“他們做的?”

傅尋所知的確切信息也少,沒立刻回答:“還在調查。”

曲一弦又問:“消息哪來的?”

“伏泰發給我的。”傅尋解釋:“昨晚權嘯離開後,我就聯系了伏泰,約了今早在北城鑒定所見面。照片是他今早發給我的,都蘭古墓的其中一個墓室。伏泰沒見過沈芝芝,照片裏的死者頭發掩面,分辨不清五官,可能需要等青海警方鑒定後才能確認死者的身份。”

沈芝芝失蹤;都蘭古墓;窮追不舍的盜墓車隊。

這三者之間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線,漸漸穿連。

曲一弦平時膽大包天的,可這會也不敢再隨意猜測假設。勾雲玉佩的影響,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讓她經歷得所有事都變得那麽不可控,且充滿了危險。

她抿了口玻璃杯中漸涼的溫水,問傅尋:“接下來怎麽辦?”

“還是先去北城鑒定所。”傅尋拍板:“伏泰對權嘯的了解,比我們任何人都多。我們看不出的破綻,他知道。”

曲一弦擡眼看他,好一會,點點頭:“好。”

先去北城的古玩鑒定所。

——

曲一弦沒心情吃早飯,跟前台要了包麥片,連水都沒燒,撕開封口三兩下倒進嘴裏咽了下去。

傅尋看得直皺眉頭,礙於曲一弦這人不是很聽勸,他沒去觸這個眉頭。只在經過金拱門時,下車買了兩份套餐。

到北城區時,太陽堪堪升起。

沒有沙塵的敦煌,天光明亮。街道上有車流人聲漸漸喧囂,整幅畫卷像是注入了鮮活的生命,緩緩流動。

曲一弦等過一個紅燈,輕車熟路地在街道盡頭左轉,駛入北城古玩鑒定所所在的巷道裏。

伏泰已經等在了門口,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握著煙杆在抽老煙。遠遠見到途樂進巷,走了幾步迎出來,指揮著曲一弦把車開進院內的停車場。

車一進場,他親自關了院門,請傅尋和曲一弦先進屋。

伏泰年近六十,仍舊梳著大背頭,發膠從發根抹至發尾,根根服帖乖順。

他身上穿著一套復古的淺灰色中山裝,紐扣從緊貼著脖頸的衣領到衣擺,扣得一絲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