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憫農(二)》

山後一溜的樓閣,都是弟子們住的地方,唐時被分到了墨溪旁邊那棵大榕樹下面的草廬裏,負責領他過來的弟子笑道:“你可別看不起這草廬,墨溪是我們洗墨閣由來的精髓之處,制作卷軸時候的用墨都從水裏來。但凡是墨溪旁邊的地方都是好的。”

一路上唐時也看了,別人住的地方似乎也是什麽草廬,竹林精舍,偶爾有幾個住的雕樓,不過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現在給唐時一塊石頭,他都能躺著睡下來。

當下唐時應了聲,道:“多謝師兄了,進門之後可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你才剛進門,估計需要跟著眾多的初級弟子一起學習卷軸的相關知識,明早你只需要跟著這墨溪往下走,瞧見不遠處的那大殿了嗎?明日你去聽課,其實正好是入門課,應該是周莫問長老主講的,上完第一堂課之後,會有人給你介紹情況的,相信大家一定會對你很熱情的。”

這哥們兒哈哈地拍了唐時的肩膀,又笑著走了。

唐時便站在這巨大的榕樹下面,擡頭一望,星月在天,可華蓋一樣的榕樹樹冠將一切遮擋,讓一切變得靜謐起來。

榕樹自古有獨木成林一說,便是這老榕樹高高的一棵,已經有遮天蔭月的效果了。

那草廬,就在大榕樹下面,唐時走過去,將那門推開,卻發現自己掌下的這一扇門,乃是竹子做的,一根根的細竹子拼接成,當真有幾分說不出的文人雅士風流意味。

雖不知竹林七賢是什麽模樣,不過現在唐時卻有了那麽奇怪的幾分附庸風雅的感覺——其實也可以說是真的風雅了。

裏面一架床,靠窗一張小方桌,倒扣著兩只茶杯,幹幹凈凈的,應該是新打掃過才讓唐時住進來的。

這一夜,難得地沒有修煉,唐時整個人平靜極了,躺在床上也沒睡著,直到天將明的時候才閉了一下眼,之後便聽到外面有敲鐘的聲音。

他起身,推開窗,便瞧見遠遠的,山頭那邊,高高鐘鼓樓上,有人站在那裏,用一根粗大的木頭撞擊著一口銅鐘,頓時便聽得聲浪翻滾,整個招搖山都籠罩在一片清朗渾厚的鐘聲裏。

於是,唐時在洗墨閣的日子,就這樣開始了。

他順著墨溪一路往下,這溪水是黑色的,還有這一股墨香,也不知道是怎麽形成的,這招搖山神奇的地方太多了。

沿途不少人跟唐時打招呼,只不過他們認得唐時,唐時不認識他們,只能有些尷尬地笑笑,喊一聲“師兄師姐”。

上課的地方,的確是一座大殿,看上去跟當日唐時看卷軸圖的棠墨殿差不多。

只不過,在他站到下面的時候,看到這匾額上掛著的是“潑墨殿”,這倒是美了,氣勢意境都有了。

剛剛進了大殿,轉過一架架屏風,進了裏面,便看到了許多隔開的地方,身邊的人解釋道:“因為眾人制作卷軸的能力不一,所以授課的等級也不一樣。我們洗墨閣有一位掌門兩位長老,不過大多數時候都說是三大長老,上一任掌門沒去大荒之前,現在的掌門還是長老呢。下面只有內門弟子五人,外門弟子卻有近千。”

近千——這個數目有些嚇到唐時了。

這模樣精瘦的人,也是外門弟子,不過看得出他言語之間對洗墨閣相當滿意。他看出唐時的疑惑來,搖著手指賣神秘:“我們做卷軸的,其實跟煉丹師、煉器師沒有什麽區別,卷軸也是分等級的——其實說起來,我們這一行,應該叫做,墨師。”

“原本是不叫墨師的,不過洗墨閣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也就沒人能記得這一行原來那種土氣的名字了原來我們叫——卷軸師。”

後面走過來一個人,一看竟然是穿白衣的。

唐時愣了一下,跟身邊的瘦子一起問了禮:“大師兄好。”

杜霜天點了點頭,看了唐時一眼,笑道:“昨日晚上才試過筆,今日便來上課,怕是連筆都沒有挑好的,不過上完課去也來得及。”

這說的肯定是唐時了,他點頭道:“多謝大師兄提點。”

“喲喲喲,大清早地就來調戲小師弟,真是人心不古啊。”後面白鈺晃晃悠悠飄飄蕩蕩地走上來,一身白袍子上面那嶙峋的怪石圖,也襯點了他這人的古怪。這人就是一身浪蕩輕浮氣,說不出地灑脫自然。

唐時不認識他,只聽旁邊的人喊道“三師兄好”,唐時也就跟著喊了。

那白鈺走到唐時身前來,指著自己的鼻子,笑眯眯道:“小師弟,我叫唐時,是整個內門弟子裏面唯一的一個金丹期,其實按照規矩我才是大師兄,你叫一聲來聽聽?”

忽然一只秀氣的手掌從後面拍過來,將白鈺那一張俊臉打偏了,便聽得一秀氣的女子哼聲道:“沒大沒小的蠢貨,就你還大師兄?你若是當了大師兄,豈不是要叫你師兄?你小子,膽子夠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