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的是你

亭瀾一路上都是蒙的。

錢程的話就像一道枷鎖,將亭瀾的思緒緊緊拴住,昨夜喝醉酒後的模糊片段被他一次又一次得反復回想,卻一直得不出什麽結果。

亭瀾捏了捏飛機乘務員免費發放的消毒餐巾,無聲地嘆了口氣。

現在是晚上淩晨兩點,正是睡眠最深的時候,大多數乘客一上飛機就開始睡覺,整個機艙裏很是安靜。

亭瀾輕輕挪了一下坐姿,轉頭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睡得正熟的錢程。

幸好小程從上了的士後就開始犯困,上了飛機也是倒頭就睡,否則亭瀾真不知道要如何不著痕跡地面對他。

心臟自那之後都是高懸著的,掩藏了多年的秘密突然被掀開了一個角,即使亭瀾有再強的定力,也難免會在面對錢程時,露出什麽破綻。

昨天晚上是他嗎?還是說,不是他?

如果是他,為什麽他聽到自己醉酒後那番話,卻一點異常都沒有?

如果不是他,為什麽自己的記憶裏,那個人的模樣那麽熟悉?

在去機場的路上,亭瀾有很多次想要問錢程,但這種事情根本就沒辦法開口,難不成,直接問他昨天去酒館的時候有沒有被一個喝醉酒的怪叔叔抱著說了些什麽?

亭瀾使勁揉了一下臉頰。

不對,就算Yaron說自己昨晚曾抱著某個男人大訴衷腸,但這個人是不是小程,還有待商榷。長得像學長?自己喝了酒,看誰都像學長。

不管是自我安慰還是僥幸心理,亭瀾就是不相信昨晚那個人是錢程,自己暗戀學長十多年,還不惜跑到了大洋彼岸來掩蓋自己的感情,結果喝個酒就被學長的兒子知道了?

這TM也太扯了!

在到機場之前,亭瀾也給酒館老板發了消息。不過他還沒有等到他回復,飛機就已經起飛了。亭瀾臨時購買的這張回國的飛機不提供聯網服務,在這期間,他還得提心吊膽十四個小時。

亭瀾捏了捏鼻梁,有些煩躁地靠坐在飛機座椅上,內心的惶恐與不安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在亭瀾的喉嚨處緩緩縮緊,讓他呼吸困難。人在焦慮的時候,大腦神經高度緊張,思維常常會不受限制,也更容易往最壞的結果考慮問題。亭瀾也是如此,盡管內心一直在安慰自己,但他不免開始假設,如果錢程真的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麽樣。

惡心自己?亦或是反感自己?還是最差的結果,他將這事告訴學長,將他以友誼為借口的暗戀,明明白白地放在學長的面前。

時代發展到現在,社會已經比之前寬容了很多,但同性之間的感情依舊是比較禁忌或敏感的話題,而社會上的大多數人,雖然嘴上說著能理解,但當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身邊,就會呈現出本能的忌諱與避讓。

這不是恐懼,也不是反感,只是大多數的人無意識地將少部分人與自己之間劃了一條紅線,亦在無意識中,給他們打上了“異類”的標簽。

亭瀾一直明白這些,他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異類”。所以他小心翼翼,仔細地隱藏著自己的那點秘密,期待有一天,能有一個人來打開。終於他成年了,他找到了那個人,並且殷切地將自己藏在心底的盒子呈在那人的面前,沒想到盒子即將打開前的刹那,他看到了他身邊站著的另一個女人。

亭瀾從那時便知道,錢俞清和自己不是同一類人,所以,錢俞清沒有必要受到這種事情的困擾,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

亭瀾的目光在錢程的臉上停留了許久,直到自己的眼神從飄忽不安變到堅定從容,終於,他側過頭去,緩緩閉上了眼睛。

而在他轉過頭的刹那,一旁的錢程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眸子黑的發亮,在昏黃的飛機運行燈下熠熠發光。

清晨。

亭瀾昨夜睡得晚,坐著睡覺又不舒服,整個人皺著眉窩在飛機椅裏,連空姐發早飯都沒能吵醒他。

“謝謝。”錢程幫他接過早飯,微笑著沖著那個亞裔空姐點了點頭,將食指豎起放在了嘴邊。

空姐動作一愣,臉上微微有些泛紅,忙低下頭繼續去發其他人的,期間還忍不住擡起頭瞥了錢程幾眼。

錢程將早飯放在亭瀾的小桌板上,伸出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亭叔叔?亭叔叔……”

亭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惹得他悶哼一聲,猛地側過頭去。

錢程突然覺得亭瀾這模樣很是可愛,他低聲笑了笑,探出身子將亭瀾手邊的窗戶擋板放下,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柔軟語氣道:“好了,不晃眼睛了。”

亭瀾皺著眉,依舊不願睜開眼睛,他身子動了動,坐著睡了一晚上,現在他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尤其是他的老腰。

“難受?”錢程有些心疼。

“你呢?”亭瀾不答反問,撐著上半身坐直,霎時間便聽到背後骨頭一陣哢哢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