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過飯, 葉天卉便忙去結賬了,顧時璋坐在桌上,氣定神閑地看著她結賬。

這頓飯並不便宜, 一般路邊攤也就幾港幣, 但是這一頓飯竟然六十多港幣。

正常來說現在香江尋常做工的工錢一個月能有兩千多港幣, 所以這一頓飯吃掉的是一個苦力在碼頭幹活一天的工錢。

葉天卉不免感慨,她發現舍得花錢就能吃好吃的,不舍得花錢在路邊攤吃就不好吃,所以還是得有錢。

她買單過後,就見顧時璋正笑看著她, 那含笑間頗為意味深長,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葉天卉微挑眉, 不明白地看著顧時璋。

難道這人讓她請了客, 看她結賬還要從旁看熱鬧?

這算什麽心思……

顧時璋笑道:“是不是太貴了,讓你破費了?”

葉天卉:“還好吧,你對我不錯,幫我這麽多, 我只是請你吃個飯,都是應該的。”

顧時璋笑道:“走, 我送你回家。”

當下兩個人走出餐廳。

一出餐廳才發現,外面竟然下雨了,淅淅瀝瀝小雨傾灑下來,柏油路已經油光發亮了,天晚了, 路燈亮起來, 蕭條朦朧。

葉天卉看著這雨,想著也不是很大, 直接沖出去就好了,那邊巴士站牌可以擋雨,之後上了巴士就不會被淋到。

誰知道這時候,顧時璋卻不知怎麽變出來一把三折傘。

葉天卉驚訝地看他:“哪兒來的?”

顧時璋只有兩個字:“魔術。”

葉天卉輕哼一聲:“騙人!”

顧時璋拇指輕一按,那傘便穩穩地撐開了,挺大一把傘,將兩個人都護在了傘下,一起往巴士站台走去。

此時街道上原本的繁華消散了不少,褪去熱鬧的街道上只有稀稀朗朗的行人打著傘匆忙走過。

燈光錯落間,整條街仿佛都罩上了一層透著朦朧光暈的薄紗。

兩個人一起走在傘下,這麽並肩走著的時候,飄渺的雨絲落在他們腳邊,葉天卉看到兩個人的鞋子挨得很近。

他是皮鞋,她是最近新買的運動鞋。

葉天卉看著看著,竟有些恍惚。

如果她不側首看向身邊的男人,她會感覺自己夢回故裏,會想起曾經的種種。

她還記得,那一年聖人還是儲君時候,他代替先帝前去邊疆巡查,那時候就是她一路隨行護衛。

好像也是一個這樣的夜晚,他們從驛站出來,卻不曾想遇到了雨,當時她舉著傘,要為太子掌傘,誰知道卻被他接過去了。

雨夜沁涼,她唯恐太子受涼,便脫下自己的披風來為太子禦寒。

只是太子看著她,卻不曾接過去。

她疑惑間看過去,只看到他眸中的晦暗和不悅,帶著幾分被冒犯的冷。

她當時並不懂他到底怎麽了,甚至覺得自從他被立為儲君後,那性子便格外古怪起來。

她只好恭敬地低著頭不言語。

之後過了良久,她終於上方一聲嘆息,卻是道:“卉卉。”

“卉卉”這是她的乳名,自小家裏人叫慣了的。

但是她十三歲入軍營後,除了自己家裏長輩,再沒人那麽叫過她。

當時聽得太子這麽喚她,她只覺心驚。

那位年輕矜貴的儲君到底接過來她雙手奉上的披風,披在身上。

後來,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疏淡的冷漠。

“葉小姐,你冷嗎?”身邊的聲音突然傳來,清淡禮貌,就仿佛那麽隨口一問。

葉天卉怔了下,思緒瞬間被扯回現實。

她有些機械地抿了下唇,之後開口:“不冷。”

顧時璋沉默地打量著她,像是要看透她一樣,之後他突然笑了。

清冷的夜色中,她看著他笑起來的樣子,心便微縮。

對於他的猜測,是起疑心,否定,否定之後又疑心,就這麽如此反復。

顧時璋卻在這時脫下外套,徑自遞給她:“穿上。”

葉天卉聽此,只是看他,並不反應。

顧時璋見她沒動作,便擡起手,將外套為她披上。

氤氳的雨汽中,男性清爽的氣息瞬間籠罩住她,好像是某種沐浴露的香味,聞著很舒服。

她擡起睫毛,在朦朧夜色中看著顧時璋,卻看到他也在垂著眼簾看自己,臉上是一以貫之的沉靜表情。

她迎著他的目光,低聲開口:“你為什麽要給我你的外套?”

顧時璋靜了幾秒,才開口:“可能我怕你冷吧……”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然後葉天卉聽得,卻是一個激靈。

她驟然後退一步。

下意識的後退動作讓她退到了雨傘外,於是沁涼的雨絲撲面而來。

隔著飄渺雨霧,她看著傘下的他。

清晰分明的五官輪廓。以及略顯鋒利的線條,這些都是如此鮮明熟悉。

當距離遠時也就罷了,如今他就這麽逼近,幾乎把她籠罩,激起她靈魂內埋藏的情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