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晉州, 一處別院內,一個面容平靜的青年正在伏案練字,可若是仔細去看, 便會發現他寫的乃是春秋時期許穆夫人的《鄘風·載馳》。

他的字跡大開大合,用筆極重,鋒芒畢漏,唯有細微之處隱約可見一絲娟秀婉約。

而他如今所寫的許穆夫人的名篇,乃是當初許穆夫人嫁入衛國,卻一朝得知故國被狄人強占之後,義無反顧前往漕邑時所作。

隨著最後一個“之”字收尾, 青年終於擱置了手中筆, 他直起身子, 看向一旁的侍女:

“說吧, 京城那邊如何了?”

“回少主,盛成帝暫時該沒有意動, 不過……今日辰時由原戶部尚書徐瑾瑜親筆寫了一篇檄文。”

侍女如是說到, 若是二皇子在這裏,便會發現此女與他後宅中一位暴斃的美妾有幾分相似。

少主黎越“嗯”了一聲, 淡淡道:

“盛成帝素來倚重他, 此事讓他去辦, 也屬正常。”

“除此之外,晉州相接的錦州、常州、連州三州近來有些過於安靜了。”

“哦?周世耀倒了到現在已經兩月有余了,他們倒是反應快。”

黎越嗤笑了一下, 一旁的侍女也不由道:

“都是那個徐瑾瑜, 若不是他壞了我們這麽多布置, 天權也不會這麽快便為主上盡忠了。”

“他可是連祖父觀星蔔算之後都要忌諱頗深之人,祖父應當在其尚在搖籃之時, 便將其殺死!”

黎越頓了一下,隨後漫不經心道:

“說什麽天命不可違,現在好了,他百年的謀算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主上此前謀算過三次,那徐瑾瑜乃是天生將星,能殺他者,唯有血脈至親。

若是那楚清晏聽話將徐瑾瑜召回臨安侯府,自不會有現在這些事,可惜楚清晏夫婦實在短視。”

侍女如是說著,也不由嘆了一口氣。

“也罷,如今城中的兵馬糧草可有準備妥當?”

“回少主,按您的命令,已經囤夠了足夠大軍三月的糧草!”

“好,你即刻讓人再添一把火,動用天權留在盛朝所有人脈,務必讓徐瑾瑜前來與我們對壘。

如今,雖然不是最好時機,可田忌賽馬,焉知非福?”

只要徐瑾瑜來了,他便可以將他拖在此處,而京中那些人,黎越從未放在心上。

他怕的,只有那麽一個變數。

“是!”

侍女一口應下,看著黎越的眼中滿是敬仰。

自從主上在此前種種布置失利之後,驚怒之下,氣絕身亡,便是少主一直為他們執掌方向,驚險的避開了危險,比之主上更有甚之,他日他們必將成就大業!

黎越對於侍女的敬仰沒有放在心上,等侍女離開後,他抿了抿唇,將方才晾好的詩篇仔細端詳,可卻漸漸出了神。

那徐瑾瑜當真是他們的克星,還未徹底長成便屢屢壞了他們的大計。

不過,這樣也好,否則能到時機成熟,只怕還需十幾年……那時候,他也沒有幾年好活了。

黎越如是想著,眼中閃過了一抹決絕。

阿兄,你既喜仕途,他日便做我一人的臣子吧。

……

徐瑾瑜並不知黎越也要使一出調虎離山之計,讓自己遠赴晉州,這會兒已經是他離京的第四日,也不知是否是青衣人要養精蓄銳,他這一次出行倒是一路平靜。

這會兒,徐瑾瑜正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此前那場夢境,讓他如今頗有些心神不寧。

雖然他自認自己已經都安排妥當了,可是那可是疫病,還是在這樣醫療條件落後的古代,一想起這一點,徐瑾瑜便覺得頭疼。

這樣的事兒,他無法告訴聖上,那等怪力亂神之事,且不說聖上會不會信,即便聖上信了,朝廷亦有應對之策,卻也少不得人心惶惶,消息泄露。

到時候,焉知不會有更加可怕的事發生。

思武兄和陳大人,是他留給京城最關鍵的防線,而公主那邊……其實徐瑾瑜是有些沒有把握的。

畢竟,他信中要求的東西實在太過奇怪,生石灰,中藥材也就罷了,還有一批六層細紗制成的掛耳面巾。

雖然他也將圖紙畫了出來,但也不知公主會不會覺得他是失心瘋了。

可到了這時候,公主是最適合采集這些東西的人。

徐瑾瑜想到這裏,不由嘆了一口氣,這還是他頭一次離京這麽不安心。

但這些時日,黎氏余孽的氣焰實在囂張,檄文發布之後,成帝直接下了明令,鎮壓前朝余孽。

民間對此事也議論紛紛,隨後,黎氏余孽還將此前邊疆不穩,導致周邊兩國屢屢進犯以師氏無德來解釋。

又在常州等地宣揚淡食的危害和加入晉州,便可以子子孫孫無常吃鹽的言論,一時有不少人心情浮動。

若非是常州兵馬早已經駐紮在與晉州交接之處,只怕會有不少常州百姓湧入晉州,成為黎氏手下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