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樓延的話落下,路好修才後知後覺地聞到了空氣中腥甜的味道。

確實是血的味道。

濃霧從窗口縫隙中緩緩往屋內滲透,路好修看著這奇怪的霧,喃喃地說:“難道是霧的味道嗎?”

“不是,”樓延卻斬釘截鐵地推翻這個猜測,“是屋裏的味道。”

路好修更加迷茫了,他小狗似的眼睛有點害怕又有點可憐地看著樓延,極力想要尋求樓延的認同,“屋裏的血味,難道是我媽來親戚了?一定是的對吧!”

樓延瞥過路好修微微顫抖的手,知道他是感到害怕不安所以才故意裝傻。一個才剛剛上高中的孩子,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不,或許路好修要比他還先一步聞到了房中的血腥味。

屋中的血味,窗外奇怪的霧,以及樓延不正常的舉動,這都在刺激一個孩子稚嫩的心。樓延敢肯定路好修的腦海裏已經產生了各種各樣不妙的聯想,年輕人活躍的思維往往會帶來更強大的想象力。然而這“想象力”在路好修看來無疑是大腦的背叛,“你怎麽能這麽想呢”“屋裏什麽都沒有”“這都是一場烏龍而已!”,路好修的表情已經說出了他試圖蒙騙自己的話語。

樓延沒殘忍到非要逼著路好修認清現實,他獨自順著空氣中的血味試圖找到源頭。

繞過梳妝台和雙人床,樓延一步步向衣櫃靠近。衣櫃是頂墻的封閉推拉門式,最好地隔絕了味道的傳播。但再怎麽隔絕,等靠近衣櫃時,越來越重的血腥味還是聞得一清二楚。

樓延已經能夠想象出衣櫃中會是什麽景象了,甚至知道了一直藏起來的詭異究竟在哪。這是一件好事,但樓延並沒有太過高興,因為他知道在這詭異復蘇的當晚,又會有一個孩子陷入黑暗恐怖的地獄——就和曾經的他一樣。

“等、等等!”

在樓延的手將要拉開衣櫃的時候,路好修忽然大步上前接替了樓延的工作,露出勉強的笑容,卻比哭著看起來還要慘兮兮,“樓哥,我來吧。”

說完,路好修沉默了幾秒之後深呼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衣櫃門。

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兩個被剝了人皮的屍體像衣服一樣被鉤子掛在了衣櫃裏。紅白黃的血肉、經脈和脂肪大刺刺地震顫著人的眼球,屍體沒了臉皮的臉側向著樓延和路好修的方向,黑黝黝空洞的眼眶好像還是活著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路好修瞳孔巨顫,即使沒了人皮,他還是在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兩個恐怖的肉.棍是他的父母。

視覺神經將眼前這一幕傳到了大腦裏,大腦才後知後覺地產生了相應的情感。強烈的恐懼、絕望、憤怒一股子沖上了路好修的心頭,讓他的身體劇烈顫抖。喉間被痛苦堵住,咽咽不下去,出也出不出來,哽得發不出聲音。大腦的自我保護情緒使過激的刺激都經過了頓感的處理,好幾秒後,這些強烈的情緒才匯聚在路好修的胸口,化為一聲蒼白悲切的哀吼。

然而在哀吼沒發出之前,一只手就緊緊捂住了路好修的嘴巴,讓這無力的哀吼也變成了被迫吞下的苦痛。

“別出聲。”樓延道。

“唔,唔。”

路好修眼睛瞪的極大,他抓著樓延的手,就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一瞬間,眼淚鼻涕稀裏嘩啦流下。

在夢中做夢夢到父母死去的場景都會驟然驚醒然後慶幸這只是一場夢的孩子,卻在父母真正死亡時連聲怒吼都發不出來。路好修大腦空白一片,只死死盯著父母的屍體,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又一次發揮了作用,讓過度的痛苦和絕望變得麻木遙遠,甚至讓路好修開始懷疑眼前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然後在這樣的懷疑之中,路好修和樓延兩個人同時聽到了主臥外面傳來的腳步聲。那冒充成路好修父親的詭異聲音不斷靠近,明明是一樣的聲音語氣,卻在此刻聽起來多了幾分陰森,“兒子,你帶著客人去哪兒了?宵夜快好了!”

路好修渾身僵硬,在樓延的控制下一動不敢動。樓延盯著房門,在路好修耳邊飛快說著:“想活下去就別有異動。這玩意兒想扮成你父母的樣子哄騙我們,我們最好不要揭穿它們的真面目。我知道你難受,但路好修,現在沒有時間讓你去收拾心情了,不想讓你父母白死那就活著逃出去!現在我會放開你,你擦幹凈臉,裝成和之前差不多的樣子去糊弄住它們,什麽都別多說,直接帶我去你臥室裏再商量下一步行動,明白了嗎?”

路好修過了兩秒,才慢慢點了頭。

樓延松開了捂住他嘴的手,路好修埋頭在樓延肩膀蹭了蹭,嗚咽的委屈聲響了幾下,然後又強硬憋住,他身體都在顫抖,然後撈起身上的衣服擦幹凈了眼淚和鼻涕。又跑到衛生間裏洗了把臉,把自己弄成濕漉漉的狼狽樣子重新走出來,“樓哥,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