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歌謠天上來(第2/3頁)

木格傲然一笑,指著形骸,道:“先生,行海他先前練功偷懶,在途中呼呼大睡。還請先生責罰。”

李金光板著臉道:“行海,你今年幾歲?”

形骸本名叫孟行海,但受旁人捉弄,管他叫形骸。他答道:“啟稟師父,今年十四歲了。”

李金光冷冷說道:“我平素是怎麽教你們的?練這龍火功,一則須得勤勉不輟,否則十五歲一到,再練不至第二層,根骨定型了,這輩子只是凡胎,難繼續修仙悟道。二則不可自暴自棄,心灰意懶。你才十四歲,還有大半年光陰,焉知在十五歲前不會突然開竅,一舉突破玄關麽?你看看人家木格,再看看你自己這點出息?你知不知道羞愧二字怎般寫法?”

形骸怏怏道:“師父指點的是,徒兒不敢了。”他自幼就有這噩夢的毛病,並非用功不勤,只是大部分時候需凝聚意志與恐懼夢魘相抗,拳腳功夫不算高明。他書讀的好,學問不錯,可道門中又不講究此節。

李金光心想:“孟家權勢熏天,這行海雖只是其中一小小孩童,但畢竟是孟家人物,隨口說幾句得了,莫要當真惹惱了他。”遂答道:“如此甚好。”

形骸一轉眼,又在人群中看見一俊俏少年,心生敬畏之情。這少年叫藏沉折,此人天縱奇才,世所罕有,九歲那年來到襄離別院後,一年便已悟得龍火真諦,由此覺醒。所有人都對他甚是仰慕,襄離別院更是將他視作掌上明珠,但此人卻與形骸一般孤僻,只是此人孤僻乃是自願,形骸孤僻卻是有些無奈。

依照朝廷規矩,無論眾少年覺醒多早,都需在學堂待到十五歲,學習諸經百典,其後方可再學龍火功更深境界,只因這龍火功易筋鍛骨,少年人骨骼未長成,若在十五歲前習練第三層,輕則終生殘廢,重則一命嗚呼。而且少年人當與同齡人多多相處,以免將來損傷心智,成了怪異陰沉,甚至大逆不道之輩。故而這十五歲之限,實是當今聖上所定的英明規章。

襄離別院的眾位老道將刀劍拳腳功夫對藏沉折傾囊相授,他們算得當世習武名家,身手不弱,雖不能與一眾覺醒龍火者相提並論,可只要足夠殷勤,令這藏沉折心裏歡喜,他將來飛黃騰達之後,回來投桃報李,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形骸卻知沉折一貫我行我素,旁人對他好與不好,並無太大分別。

形骸得了個空,他走到小溪邊,找一空地,復又坐下,面對樹影遮蔽之處,嘴唇輕啟,念念有詞,念的是一段歌訣。

他這歌訣不知從何處聽來,發音極為古怪,但每次念起,都令他心情平靜,忘卻這十多年來陰魂不散的噩夢。形骸將這一時刻視作逃避,他醒著的時候,依然畏懼著夢中的怪物,似乎它會突然跳出來,將形骸吞沒一樣。

他們都叫我形骸,那我就是形骸吧。在夢中,我的形體在海中被溶解,在夢醒的世界,我要珍惜我的形骸。

燒燒灼灼天地熱,渾渾濁濁俗世河,魂魄行海陰陽世,放浪形骸逍遙歌。

這歌訣是放浪形骸歌嗎?

形骸沒有答案,但卻隱約見到自己魂魄中那明亮的火焰,火焰幽幽的燃燒,隨著歌訣搖曳,每一次都保護形骸從噩夢中返回。

木格結結巴巴、嗚嗚呀呀的念了幾句經,又在模仿形骸如今舉動。

讓他去笑,這無知之輩。形骸不指望覺醒,不指望龍火功有所進展,形骸只求片刻平靜。

又有一少女問道:“木哥哥,你在念什麽啊?”

木格大笑道:“形骸在念什麽,我就在念什麽。”

少女也笑了起來,道:“怎麽聽起來蠢蠢的,你別學樣啦。”

木格道:“你在說我是白癡?好哇,你這丫頭,快讓我親親你,不然我可不依。”

少女嘻嘻一笑,真與木格親了親,有些孩童大聲起哄,怪叫連連,有些孩童則滿面厭惡,扭頭不見。

那少女又道:“木哥哥,我可不是在說你。”

木格喜道:“那你是在說形骸了?此人可是你將來的相公。”

少女惱道:“你胡說什麽呀,那是父母亂定的,做不得數!”

木格道:“可不是嗎?這可是一朵鮮花插在骷髏頭裏了。”語氣竟極為憤憤不平。他已然覺醒,身份高人一等,有些趨炎附勢之輩在他身後大聲附和。

形骸知道說話的人是息香,乃是息家一位大小姐,其父與形骸之父同朝為官,心頭暗暗苦笑。在五歲時,息香的父母抱著她到形骸家中作客,形骸父親在朝中官職不低,孟家更是權勢非凡,息香家有意攀親,而息香又長得可愛,兩人便定了娃娃親,約定十六歲婚娶。

如今息香卻顯然對此約定甚是不滿。她在別院眾少女中姿色最美,深受木格喜愛,她也對木格頗為親密,常常與木格一搭一档,說出貶低形骸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