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酒樓薄幸名

他腦中亂緒紛紛,像是在溺水的人苦苦掙紮,他想:“我明明死了,被沉折救活之後,應當是活屍才對。可唯有我體內冥火猛烈的時候才露出活屍模樣。沉折記得他被亡人蒙復生後也是一副殘骸的形貌,我為何一活過來就如此走運?這蘇母山的活屍害人只怕不是偶然。”

他又想起金銀府上的三個刺客,這三人是師徒,無論武功還是法力皆厲害得很,金銀府根本不是對手,便是官府圍剿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三人。他們單單只是為搶奪金銀府財寶?不,他們是為殺銀老爺與銀大少爺,為何偏偏非要殺此二人?他們又不是劫富濟貧的俠士。他們稱亡人蒙是大人,那麽全是此人手下了。

一個念頭陡然冒出來:他們是為殺人滅口!

形骸全不知為何會這般想,但這念頭卻牢牢占據他腦子,一時揮之不去。他繼續深思:“奴隸,奴隸,白刀客問藏爭先買奴隸,一個個殺了,做成盜火徒、壞形屍。金銀府也捉奴隸、買奴隸,賣奴隸,他們是將奴隸賣給亡人蒙了麽?多半就是如此!亡人蒙派人殺他們滅口,要麽是雙方有了紛爭,要麽是金銀府得知了重大隱秘!”

那銀二爺剛巧不巧的不在家,才保住一條命,那是否也並非好運?他是否早就知情?是了,金銀府家的買賣,由他們父子三人掌管,銀二爺如今得掌大權,全拜那三個刺客所賜,他沒準與亡人蒙勾結在一起了?

金銀府從龍國邊境捉了奴隸,送給亡人蒙,讓他斬成碎塊,再縫合起來,成為活屍!這金銀府非但吸活人的血肉,從活人中牟利,更賺死人的錢,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他們實是死有余辜。亡人蒙為何要這許多活屍?他那本補遺錄中說,他聽見古神對他說話,要他將虛空帶到世上,其中到底有什麽陰謀?

形骸如墜冰窟,神魂不定,他想去找沉折,但亡人蒙正要捉他,形骸不能帶他犯險。

他心意已決,離開客棧大院,問明道路,找向金銀府。

到了金銀府外,見賓客來來往往,幾乎沒停的時候,皆身穿白衣,是來出席喪事的,那銀二爺扮作孝子,淚水倒是實打實,沒虛假。形骸躲在樹上,瞧了半天,沒瞧出可疑之處來。

眾人這白事辦到深夜,銀二爺尚要守靈,形骸無奈,只能返回。客房之內,安佳緣會已回來過,買來吃的穿的,滿屋都是,安佳全不見了人,形骸哭笑不得,問緣會道:“安佳姐姐呢?”

緣會道:“她要替紅爪爺爺辦事,今晚不能來了,要你莫要想她。”

形骸暗忖:“最好她打消了出逃的念頭。”但知道此事希望渺茫。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囑咐緣會乖乖待著,再度出門,卻見沉折一清早又在練拳。形骸想:“師兄天賦卓絕,又如此勤勉,我如何能與他相比?嗯,他接連敗在馬熾烈手下,心裏準憋著一股火氣。我也本想練功,可卻另有要事。”

如此幹等,又是一天,銀二爺竟足不出戶。到了夜深人靜之時,形骸暗罵自己胡思亂想,正想回家,卻見銀二爺駕馬車駛出家門,車上另有一心腹,馬車沉重,形骸猜載得是金銀珠寶。

形骸想:“那是用人的血換來的財富,用人的屍骸換來的財富,用親人性命換來的財富,用他的貪婪惡毒換來的財富。因此見不得光,只能在晚上外出。”

他見銀二爺行色匆匆,表情慌張,惶恐得似丟了魂一樣,光看他神色,似乎這黑夜化作了怪物,正在追他,要把他吃了。

形骸看他形貌憔悴,那是飽受驚嚇的人因失眠而造成。他在害怕什麽?亡人蒙麽?是了,他害死了親人,知道亡人蒙心狠手辣,生怕自己也被殺了。恐懼在由內而外的吃他,心裏有鬼的人,總是害怕夜路的。

形骸,形骸,你又在瞎猜疑了。或許銀二爺是去青樓呢?形骸知道龍國的大人們常去這樣的地方,而且生怕老婆知道。這銀二爺或許只是去花天酒地麽?

馬車行了二十裏地,忽有另一輛馬車馳來,兩輛馬車一撞,馬兒大叫倒地,馬車各自翻覆,銀二爺那輛車廂裏傳來驚呼聲,只見老婦少婦、男孩女孩全跌了出來。形骸驀然醒悟:“他並非去做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在逃跑!他為何連家裏人都帶著?他想舉家逃離?”

眾家眷傷的頗重,有一少年被車廂壓住了腿,哭的極為淒慘。還有一女子被木箱砸得頭破血流,昏迷不醒。銀二爺慘叫一聲,被一黑衣人提住,黑衣人幾個起落,消失在樹林中。

形骸急忙追趕,可見有幾人傷重,只得返身照顧,他用放浪形骸功替少年接好斷腿,用治療水替那女子止血。先前府上那少奶奶見了形骸,喜極而泣,道:“小公子,快,快救救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