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門三英傑

只見安佳表情憤怒,卻又顯得有些無助,像是犯了錯,被夫子逮個正著的幼童。她頭發微微豎起,月火玄功因怒氣而流轉,良久後,她道:“那你要我怎樣?隨你回龍國麽?”

形骸心想:“是啊,我到底要她怎樣?她在龍國受純火寺追緝,時時刻刻皆有性命之憂。我真如此喜愛她麽?我真能保得住她平安麽?”

他不知道,他只是替紅爪不平,替自己不平,形骸覺得紅爪與自己只不過是安佳利用的借口,好令她名正言順的享受安逸。她以愛為名,想隨自己返回龍國,又以忠為旗,想留在荷葉國享福。形骸不禁想揭穿她,至少讓她難受,讓她愧疚,讓她明白她自己是怎樣的人。

世上虛偽的人多了去了,你為何只為難安佳?

她剛才在花叢中舞蹈的身姿,她捧著蜂蜜酒時眼中的笑意,她擺弄玉鐲時沉迷的神態,她故作深沉的長籲短嘆,她假惺惺的憂國憂民,她的反復無常,她的多愁善感,她的小心思,她的小手段,她的美,她的醜,在形骸腦中成了雜亂、醜陋、動人、罪惡的畫面。

形骸心中有話,在喉嚨口艱難的打轉,還是下定決心,道:“如若咱們擊敗了盜火教,你隨我回龍國吧,我們仍可一輩子都在一塊兒。”

你根本不愛她,你根本不知道何謂深情,你為何如此許諾?那豈不令你比安佳更虛偽,更卑鄙?

對,對,形骸極端虛偽,形骸之所以許諾,是因為料到安佳根本不會接受。

安佳捏緊拳頭,鼻子抽動,似要哭泣,突然間,她大喊道:“我才不要!你將我說的這般不堪,我討厭你還來不及,我不會隨你走!我根本後悔認識你!我被龍國逼迫的有家不能回,我恨透了世上所有練龍火功的人!”

形骸身子一晃,心中一悲,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悲哀?他當真愛著安佳麽?他深知自己沒有,但他親手毀了一段珍貴的友情,令其變得醜惡,仿佛用有毒的黑血澆灌了鮮花。

仿佛用冥火復生了一位原本絕麗的美人,令她變得宛如怪胎。

安佳恰好相反,她見形骸臉色苦楚,卻笑了起來,心裏有泄恨般的快意,她擦了擦眼淚,道:“是啊,我討厭你,我此生最恨旁人對我說教,也最恨不幹不脆的男人。咱們就這樣散啦,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怎麽活就怎麽活,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她見夕陽已沉,夜幕遮天,豎眉道:“你還不走?我這花園不歡迎你!”

形骸心想:“她一貫是個任性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喜歡你時,喂你喝蜜糖,改變心意時,恨不得將你如垃圾般除去。不僅是她,或許世上女子大多如此。”搖了搖頭,悶悶不樂,快步走開。

安佳見他走遠,淚水奪眶而出,跺了跺腳,卻想:“負心漢,狠心人,我待他如此之好,他卻將我想的這樣壞,他傷透了我的心,我才不要喜歡他,我才不要與他永遠在一起。”她之所以發那麽大脾氣,是因為她依稀覺得形骸說對了,她留戀這兒的錦衣玉馬,留戀這兒的鶯飛燕舞,她把心一橫,不再想念形骸。

形骸走出那花園,卻聽背後傳來沉折之聲,他道:“你倒也斷的利落。”

形骸惱道:“師兄,你這隔墻有耳的功夫,練得比劍法還熟。這挖人陰私的手段,也叫人防不勝防。”

沉折不予置評,默然許久,道:“也許這樣最好。”

形骸心道:“是啊,這樣豈不最好?她留在最安全、最舒適的地方,我們也終究要返回家國。”只是念及三人有一段同甘共苦、肝膽相照的日子,如此散去,畢竟令他悼念。

他同沉折回到房中,有宮女送來飯食,三人吃了,沉折打坐練功,形骸也回想先前遭際,他本心情郁悶,思緒紛亂,可過了不久,慢慢平靜下來。

到了子夜,正是月神祭典之時,形骸、沉折是外人,不便出席,但形骸好奇,偷偷跳到皇宮頂上往下瞧。只見夜色發藍,月光如燈,照在一處大祭壇上。廣場上聚集數千人,其中近兩百個月舞者,眾人低聲吟唱,五個月舞者穿上白袍,戴上面具,圍著祭壇跳舞、顫抖。那舞蹈癲狂、迅猛,似野獸捕獵,又似鹿兔奔逃。

待得舞步戢止,又有人高舉祭祀的牛羊,放在祭壇前開腸破肚,任血染上祭壇。此刻,月光擾動,似變了形狀,顯得夢幻虛無,似霧似雲,形骸雖深感這祭祀之美,又覺得心煩意亂,腦袋沉重。不待儀式結束,跳落在地,溜回屋中睡覺。緣會已睡得香甜,形骸不敢睡在床上,往地上一躺,閉眼入夢。

清晨,門板上砰砰作響,緣會跑去開門,見安佳站在屋外,板著俏臉,身後跟著四個宮女,也都神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