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漁女坐彩蓮

形骸返回帆船處,緣會道:“爹爹,這霧是哪兒來的?咱們什麽都瞧不清啦。”

形骸答道:“這島上有極大古怪,咱們先離島再說。”

沉折似有些困惑,不時看向形骸,形骸道:“你老盯著我瞧做什麽?這霧又不是我搞的。”

沉折道:“你身上的圖案很古怪,似日月同照,光影交錯。”

形骸背後流汗,答道:“師兄,一到海上,你這錯覺又犯病了?是不是還瞧見海裏有人對你說話?”

沉折搖了搖頭,將船駛離海岸。

那霧氣濃厚至極,似無數張牙舞爪的野獸撲面而來,在濃霧之中,難見丈許之外,但沉折使那折戟沉沙劍訣,反而從這層層迷障中找出一條通路,比之晴朗時不分東南西北要強了不少。形骸恍惚間也心中有數,掌舵時大抵方位絕不會錯。航行半天,遠離霧氣,看看日光,似並未弄錯路途。

如此日夜航船前行,輪流入眠,捕魚充饑,到第六天早上,只見日光明亮,海風清涼,海面碧藍,千浪逐帆,形骸只覺遠方有幾處小島頗為眼熟,似曾相識,知道曾來過這裏,心情大好,對緣會道:“我以往年少時做著噩夢,對大海怕的要死,但這回驚險萬分的走上一遭,倒也不必再害怕海洋了。”

緣會道:“爹爹做怎樣的噩夢?”

形骸於是將那海底黑影與放浪形骸歌之事說了出來,緣會好奇的閃著眼睛,道:“你一害怕,就唱那首歌麽?我要學學,學了之後,將來害怕,就唱這首歌來壯膽。”

形骸興致勃勃,道:“那好,我唱給你聽,只是我嗓音糟糕,你可不許笑我。”

沉折冷笑一聲,不予置評。形骸怒道:“你看,我還沒唱,這冷面鬼就冷嘲熱諷,煩不煩人?”

緣會道:“你就當沉折師伯是鬼啦。”

形骸曾覺得這放浪形骸歌詭異難測,對它又是依賴,又是驚懼,但遠渡重洋歸來,這首歌卻成了懷舊感人的紀念,他收拾情緒,調整心情,迎著陽光,大聲將曲子唱出。

他曾無數次默默吟唱此曲,卻從未當眾演唱,更不曾如此響亮,這歌曲歌詞難懂,發音古怪,卻似大海一般深遠廣闊,包含浪漫之情,又有敬畏之意。令人對大海向往,又對大海恐懼。大海深處是無窮無盡的未知,是龐大古老的秘密,千萬王朝皆沉沒海洋,眾多古跡也淪為魚巢。作曲之人似在幻想,又似在逃避,似在懷念,又似在哀悼。

形骸沉浸於曲子的婉轉曲折之中,渾然忘情,居然唱的甚是悅耳,船邊有遊魚聽了曲子,竟翻騰魚躍,追隨三人。又有海鳥在頭頂盤旋,並不捕魚,只是聽歌起舞。

形骸想道:“別了,大海,別了,安佳,別了,那些淳樸而汙濁的蠻人,別了,可悲又可憐的盜火徒,別了,曾經年少膽怯的我。不羈世俗,放浪形骸,揚帆渡海,自由自在。”

緣會喝彩道:“這曲子真好聽,爹爹,你嗓子也好,怎能這般千萬變化?當真如海洋的聲音似的。”

形骸微覺自得,豪情萬丈,哈哈笑道:“是也,是也,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敝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沉折道:“此處沒有酒,不過前頭來人了。”

形骸嚇得一抖,忙伏下身子,躲在沉折背後。只見海浪之間漂來一粉色蓮花般的船,那船甚是精美,色彩鮮艷,造型奇特,並非木造,而似是緋色的翡翠所造,當著價值連城,聞所未聞。

那船的船艙中走出一少女,她穿粉色長衫,打扮的整潔精神,但並不豪闊,與那翡翠小船相比差異太遠,像是王座上坐著一位掃地燒飯的小仆役一般。這少女約莫十六歲年紀,皮膚粗糙,眼睛細小,一頭黏糊糊的黑發,並不難看,但也說不上來漂亮,只是尋常漁家女兒。

形骸安心下來,知道沉折不善打招呼,於是拱手問道:“這位姑娘,海上兇險,姑娘孤身渡海,難道不怕兇險麽?”暗忖:“若是海盜見了你這艘貴重小船,哪怕你行得飛快,也非追你到天涯海角不可。”

那少女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表情麻木,但目光清澈閃爍,道:“剛剛唱歌的人是你,你叫什麽名字?”

她語氣頗為無禮,形骸稍感唐突,但他習慣了與沉折打交道,對此也不介意,笑道:“在下龍火國孟行海,這位是我師兄藏沉折,她是我的小妹妹,叫孟緣會。我等遭遇海難,漂流至此,碰巧遇上姑娘。”

少女微笑道:“孟行海?藏沉折?墨從的人可把你們好生搜救,人人都如無頭蒼蠅,熱鍋螞蟻。你們那老道師父李金光急的都快上吊了。你們倒還在這兒逍遙自在,唱什麽把酒當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