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風雪夜歸人(第2/3頁)

你創了純火寺?你到底到底是什麽人?

骸骨神答道:“不可說,不可說,我抹去了我存世的證據,一旦我的名字再為人所知,那我的那些對頭也會想起我來,追蹤過來。我創了骸骨神教,骸骨神教覆滅之後,我將我的信條傳給了純火寺,但他們扭曲了我的教義。我給的是智慧的黃金,他們卻滿足於瘋狂的淤泥。”

那為何不將他們重新導上正軌?

骸骨神道:“我無能為力,你若有心,可以替我去辦這件事,但你更希望獨來獨往,不受約束,對不對?你練得是放浪形骸功,不是念經的和尚,苦行的僧侶。”形骸回憶起昨天的自己,這幾年來的自己,自從懂事後的自己,他不斷想著自己的溫文爾雅、彬彬有禮、與人為善、恭敬謙讓,他渴望成為古道熱腸、俠義仁德的英雄,該出手時就出手,得饒人處且饒人,處處留有余地,處處給人台階。除非迫不得已,除非被逼無奈,他不會殺人,更不會斬草除根。事實上,他每次鏟奸除惡,心中都會經歷極大的震動,經過思緒的紛爭。

他回顧過去,覺得無法忍受,無法想象:這樣愚昧庸俗的人,怎能一直活到現在?若不永絕後患,將會後患無窮,這樣簡單而正確的道理,形骸怎會一直不懂?

不會再有紛爭了,過去的行海已經死了。如果我能活下去,如果我能醒過來,如果我能復原,如果我仍有神功,我不會再猶豫,不會再遲疑,不會再溫和,不會再謙讓,不會再退縮,不會再虛偽,不會再愚善。

如果我心懷正義,那我所殺必為邪徒,這其中沒有容讓的余地,沒有動搖的必要。死的邪徒也不會告密,不會帶來多余的麻煩。

如果如果我不被死亡淹沒。

他睜開眼,腦袋和胸口很麻木,身上黏糊糊的都是鮮血。

為何我沒死?

骸骨神說道:“就像亡人蒙一樣,當冥火功練到一定境界,你會超越死亡。每一次死去會減弱活氣,但卻能挽回生命。”

形骸摸摸自己臉頰,肌肉是麻木的,他找了面鏡子,發現自己成了活屍。

骸骨神道:“無人能看穿你的面貌,冥火自然而然會賦予你障眼法,但從此以後,世人會厭惡你,誤解你,孤立你,排斥你。你所在的地方,一個月後,大地會枯萎,清水會汙濁,蛆蟲會叢生,鬼魂會出沒。”

形骸點了點頭,他何必在乎?他本已死了,現在活著,只是為了獵殺妖魔,獵殺緣會。

骸骨神嘆道:“但你很幸運,因為你練有放浪形骸功,憑借此功,你可抵消冥火詛咒,得以在世上容身。但若你全力以赴,將會露出活屍面貌,引發應有的天罰。你不蠢,應當能夠掌控時機。”

形骸自然而然就明白了那壓抑詛咒的法門,那叫做‘伏屍法’,似乎那是命中注定的,是與生俱來的,是他動物般的本能,殘存在體內的野性。

他死而復生,淪為活屍,功力卻更為精純。他的心不再受約束,他得以真正放浪形骸,尋回自己的本質。他僥幸的被沉折復蘇為人,可欠下的終究要還,不該拿的也終究會失去。

骸骨神又道:“你是昔日伍斧轉世,故而與孟輕囈在一起時,你會逐漸找回自我,變為活人。但若與她疏遠,則會被冥火淬煉,越陷越深。”

形骸問道:“是你盜了冥火,賦予盜火徒,而非那個後卿。”

骸骨神道:“除我之外,更能有誰?”

形骸再無疑問,他不再困惑,他長大成人,終於擺脫了野性、愚昧,收獲了智慧與瘋狂。

他使出放浪形骸功,足下探出骨刺,激發龍脈,轉變龍脈為極陰,脈象中湧出霧氣,將屍體溶解,令血液消失,令冤魂遠走,不留下半點痕跡。外人看來,這鎮上的所有人在一夜見全不見了,似乎被一場迷霧吞沒,他們或許會質疑,或許會恐慌,或許會摸著線索,找到形骸,但他們唯有猜測,難有實證。

緣會殺光了鎮上的人,形骸毀去了所有的罪證。事情本該是這樣,因為他們是同謀。若沒有形骸,緣會不會活著,也不會來到這裏。緣會是兇手,形骸又何嘗不是?

他不知道緣會在哪兒,但他的余生將會找她,在此之前,形骸忽然想到了另一個罪人。

夜深時分,草原與猛獁國交界的城鎮處,寒風凜冽,掠過山谷,透過窗戶,吹進屋子裏頭。

夏夏打了個寒顫,她傷重難動,大聲喝罵丫鬟,要她過來堵上窗戶的縫隙,但這懶惰的小奴大概睡死了,遲遲不至。

夏夏心裏痛罵,先罵丫鬟,再罵孟如令、裴柏頸、戴殺敵,最後狠狠罵那個燭九,罵那個孟行海。這孟行海將她傷成這樣,為何孟如令不將他殺了?為何戴殺敵不肯聽夏夏的話,去攻打曲和關,捉龍火貴族來泄恨?還有那個裴柏頸,他自稱妙手回春,可為何夏夏的身子遲遲未好?他說夏夏要養個好幾年,可這般痛苦,誰又能忍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