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隨風潛入夜(第2/2頁)

他心想:“形骸啊形骸,當年你一念之仁,收留了緣會,被她害得如此之慘,難道還不吸取教訓?又怎能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收留來路不明的少女?”

或許他想彌補那遺憾,或許他想找回曾經熱忱開朗的自己,或許他想對這世道恢復信任、驅散心底的陰霾,但他卻告誡自己說:“那一切都不過是愚昧,現在你才領悟了道,擦亮了眼,明白了真相,認定了仇人。”

他一句一句向陳若水解釋功夫,極為詳盡耐心,白雪兒見兩人緊密,趕緊加入進來,與陳若水共同發問。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那邊燭九與侯億耳也傳功完畢,侯億耳道:“咱們就在塔中睡下好了,明早就出發。”

來到塔內頂樓,陳若水脫下衣物,四處擦拭,以免眾人衣衫沾灰,形骸對白雪兒道:“你也去幫你姐姐。”

白雪兒嗔道:“我是你徒兒,姐姐不是,你為何總偏向姐姐?”

形骸道:“我是青雲侯,你不是,你為何不聽我號令?”

白雪兒做了個鬼臉,噘著嘴,找一塊抹布,與陳若水一同勞作。傑馬宗、侯億耳找些幹草做成鋪蓋,姐妹二人共睡一鋪,燭九、傑馬宗分別獨睡一鋪,形骸安坐暗中,閉目養神,侯億耳則望著窗外,取葫蘆喝酒。

咚咚,咚咚。

白雪兒聽見屋外有詭異混亂的鼓聲,她嚇了一跳,翻身站起,不記得自己曾經入睡,也不覺得自己已經醒來。她見陳若水在她身邊,形骸、侯億耳、燭九、傑馬宗全都不見了。

陳若水也很是驚慌,白雪兒問道:“姐姐,這裏這裏是哪兒?”

陳若水搖頭道:“我也我也不知道。”

屋子裏有個窗口,屋外夜色正濃,火光明亮,她們透過窗口,朝外望去。

白雪兒心中一痛,見到一圈人正圍在一塊兒跳舞,其中有不穿衣物的女人,有不穿衣物的男人,祭壇上躺著個染血的男人,面目好生熟悉。那人是誰?白雪兒卻想不起來。

陳若水則看見一個少女,那少女一身大紅衣衫,臉上化著最美的妝,低著頭默默哭泣。少女身邊的人是少女的父親,他說:“這丫頭若能換得那邪神獸臣服,青陽神一歡喜,定有重賞賜下。”那少女是誰?陳若水也想不起來。

跳舞的人兒大聲歡笑,祭壇上的男人吐血喊道:“放過我的孩兒,放過我的孩兒!”

少女的父親拍了拍少女的肩,走來許多漢子,那些漢子將少女擡起,放到轎子上。

兩人皆感恐懼入骨,卻又怒不可遏,白雪兒大叫一聲,沖了出去,陳若水含淚咬牙,躍出窗口。

那圍成圈的惡人們舉起刀,一半迎著白雪兒,一半宰殺那男人,白雪兒身子很冷,她自知絕不是邪徒們的對手,她非但救不了人,更會被他們捉住,遭受無窮無盡的折磨。

她很快輸了,被他們摁倒,一個高壯漢子迎面走來,咧嘴而笑,道:“小美人兒,要不要我贖你出來?你為何不從我?還不快些讓我快活?”

他吻白雪兒的嘴,白雪兒驚恐萬狀,忽然間,她拍出一掌,掌力將那惡人的腦袋拍成肉泥。白雪兒踉蹌著落地,她記得這掌法,那是她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從某一位侯爺手中學會的。

那是在什麽時候?那是在哪兒?那似是她的前生,又或是她的將來?這裏又是何處?為何一切如此眼熟,她卻半點也記不清?

她跳起來,一掌切斷數個腦袋,落地後,招式已不局限於掌法,她回身踢腿,回肘挺擊,上下飛舞,招式不斷湧向腦子,卻又絕無定型,隨心所欲。

她殺了圍成圈的惡人,殺了那些不知名的尼姑,殺的血沉河,屍成嶽,她不再弱小了,她的功夫高超巧妙,似夢非真。

她沖到那祭壇前頭,去碰那熟悉而不識得的男人。但那裏沒有祭壇,只剩下一面鏡子。

鏡子那一頭走來另一個少女,那是她的姐姐陳若水,白雪兒在這荒謬的世界僅僅認識她一人。

陳若水懷中抱著個腦袋,那腦袋似乎是她爹爹,陳若水顫抖著與白雪兒對視,她的手上沾滿了她爹爹的血。

白雪兒一睜眼,聞著塔中木材氣味兒,見到窗外金色的陽光,她意識到自己做了個夢。

她記得夢中的一切,記得夢中的儀式、祭品、可恨的人,死去的人,黑暗、血腥、火焰、頭顱。

還有那些武功招式,那些身法步伐,也都留了下來,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