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人歸於野獸(第2/2頁)

紅袍人不答,拔出鋸齒刀,嗤地一聲,刺入寶鹿脖子,寶鹿血脈中的血霎時噴出老遠,隨後如同溪流,源源不斷的流下。寶鹿慘叫著,嗚咽著,閉上眼,腦袋耷拉下去。

利歌霎時只覺天旋地轉,又如墜冰窟,他大聲喊道:“不!不!饒了寶鹿!”

紅袍人不答,湊近聞寶鹿的血,滿意的點點頭,又取過一根鋸齒刀,刺進寶鹿的大腿,紅血如洪,傾瀉而下。寶鹿沒了知覺,連叫都不叫了。

利歌心如刀割,只想:“寶鹿死了麽?不會,不會,她是元靈,不會那麽容易死。她缺乏靈氣,可絕不缺體魄耐力。她還活著,除非她的血流幹了,她絕不會死。”

她垂著頭,被鋸齒刀釘在野獸頭骨上,鮮血從身子內流出,匯入齊腰的、泛濫的血水中。利歌卻感到奇異、荒謬的,她這模樣好美,好香,好誘人,好可愛,讓人的嘴不禁滿是口水,讓人的眼充血,讓人的胃翻滾叫喚,讓人的身子裏充滿了力氣。

利歌想要親吻她,親吻她的血,親吻她的傷痕,親吻她的眼睛,利歌的舌頭會變得很長,長滿尖銳的鉤刺,剝下她的皮膚,讓她的血肉在眼前一覽無遺。

利歌脫離了血水的環抱,站了起來,走向祭壇,走向紅袍人,走向寶鹿,走向野獸。

拜桃琴叫道:“利哥哥,快快回來!”叫了幾聲,利歌似成了聾子,不為所動。拜桃琴鼓足勇氣,將風波寶劍扔向利歌,喊道:“快接著,拿劍刺他!”

紅袍人笑了笑,利歌頭一次看清他的臉。那張蒼老的臉上全無血色,布滿傷疤,他身子裏的血有死亡的聲音,他的眼神卻顯得極為尊敬。

紅袍人掌中出現一柄紅劍,紅劍撲通撲通的作響,那是人心臟的跳動聲,就是這聲音令寶鹿恐懼得鬥志全無,喪魂落魄,利歌聽得很清楚,每一個音符都深深刻在心中。

紅劍刺向利歌心臟,紅光宛如絲綢,彌留空中,快到極致,卻又似慢的充滿美感。

利歌拔出風波劍,右手的劍鞘隨著紅劍的劍意顫動,就像是琴弦隨手指而動,就像笛子改變了口中吹出的氣,兩者緊密相連,密不可分。劍鞘是劍的起點,是劍的歸宿,因而劍鞘對劍而言是神聖的,無論多麽鋒銳的寶劍,都不會傷害迎接它的劍鞘。

紅劍慢了下來,它的劍意被劍鞘消去,傳遞到利歌的風波劍上,風波劍劇烈震顫,不由自主的刺去,那一劍呼應著心臟的聲音,斬破風,宛如體內的血,在人體內找尋自己的目的。

紅袍人身子一讓,利歌刺中了他的右臂,他笑得愈發歡暢,紅劍隨手腕轉動,斬向利歌的腰。利歌早料到這一劍的動向,因為劍上駭人的聲響並未停歇。它不住的叫喚,響亮的威脅、囂張的恐嚇,狂熱的祈禱著,劍鞘感應到了,化解了劍意,令這一招在利歌長劍上重現。

利歌使出這一招,但並非橫斬,而是縱切,方位不同,但劍的聲音是一樣的,劍的心意是一樣的。紅袍人武功比利歌高得多,甚至遠超寶鹿,而且似料到了這進展,卻並不試圖抵抗,這一劍結結實實的咬中紅袍人肩膀,將他整條胳膊卸下,隨後,紅袍人挺起胸膛,用自己的心臟去迎接這劍,去做那劍鞘,劍始於劍鞘,歸於劍鞘,就仿佛所有血液都始於心,也終將歸於心。

他為何不躲?為何求死?為何微笑?為何放棄?他擊敗寶鹿的時候也可順手重創利歌,利歌決計還不了手,他從始至終都在手下留情麽?

利歌覺得紅袍人在等著自己,等著這一時刻,讓利歌在野獸的面前終結他的生命,開始屬於利歌的輪回。

劍始於劍鞘,歸於劍鞘。

血始於心臟,歸於心臟。

人始於野獸,歸於野獸。

利歌想問紅袍人到底是誰,想問他這野獸到底是何物,想問他為何如此善待自己,甚至不惜用生命令利歌領悟劍道。但紅袍人的血很快流幹,這無名的狂信徒就這樣死了。

拜桃琴又大喊道:“利哥哥!你你覺醒了!”

利歌注意到紅黑色的血光籠罩全身,令他仿佛烏雲繚繞的山一般,他往血池中望去,自己的額頭現出飛龍的印記。

但這些都不打緊,他用力呼出一口氣,喘得好似噩夢剛醒。

他不再是野獸,不再沉浸於血,不再癡迷於劍,他害怕得像個嬰兒。他手忙腳亂的將寶鹿身上的鋸齒匕首拔出,扔在地上,說來也怪,鋸齒刀一離身,寶鹿的血立刻就止住了。

她死不了,她活的好好地,利歌駭然發現,被血液染紅的她美的如此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