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簡單而致命(第2/3頁)

李銀師喝了一小口,驀然一嗆,連聲咳嗽,他肺中仍有血,血液混著口水吐在地上。他道:“我遇上他時,才十三歲,他看似也不大,約莫十七歲年紀。我無家可歸,在叢林中如同野獸般流浪,饑寒交迫,若不是他,即使我龍火覺醒,也早就死了。”

形骸道:“是你第二個男人?”

李銀師道:“不錯,他就是川梟。那天夜裏,他在林間烤火休息,我想偷走他的行李,卻被他擒住。他非但沒有殺我,反而收留了我,傳授我武功學問。過了兩年,我將自己給了他,從此以後,我們就好的蜜裏調油一般。”

形骸暗暗嘆息:“這李銀師瀟灑豪爽,桀驁不群,確實是世間出眾的英雄,可偏偏離經叛道,在情事上有違常理,有龍陽之癖,未免可惜。”

李銀師曾發誓不將此事告訴任何人,連歐陽擋百般追問,他也始終毫不放松,但他聽了形骸往事,加上酒入愁腸,起了同病相憐之意,一時沖動,已然收不住口。他雙目望著空無一物之處,仿佛出神,又仿佛沉迷;仿佛在一訴衷腸,又仿佛自言自語。

他道:“我叫他梟大哥,他叫我銀眼兒。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聰明,更勤奮至極,一天到晚,除了陪我,其余時候都在看書練功。像他這樣的人,似乎天生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該學什麽,因此絕不會漫無目的,虛度光陰。我對他崇拜極了,也學他一般勤勉不輟。”

形骸道:“這般人物本當極了不起,為何我從未聽說過川梟的名頭?”

李銀師道:“因為因為他告訴我,他並不是活人,而是活屍。他天生惹人憎恨,易帶來災禍,因此他練了一門壓抑屍性的功夫,才能如活人一般過活。”

他說出此言,眉頭緊鎖,又挑釁般道:“孟行海,你若想笑我就笑吧。”

形骸平靜答道:“笑你什麽?”

李銀師道:“笑我被一具活的屍首蹂躪過,玩弄過。笑我胡說八道,滿嘴瘋言。”

形骸只道:“你繼續說。”

李銀師不料形骸竟絲毫不驚訝,他茫然無措,看了形骸許久,才道:“川梟他說他一直在做噩夢,夢見自己在漆黑之處,被神秘的人追著,每次都被追到走投無路,將要死去時,他便會陡然驚醒。他還說自己曾死過一回,屍骸遭人分解,隨後復被縫合。他從那人手下逃了出來,或許終有一天,那人會捉他回去。”

形骸道:“那人是不是叫亡人蒙?”

李銀師渾身巨震,脫口喊道:“你怎地怎地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形骸暗忖:“莫非此間之事,皆是亡人蒙在幕後搗鬼?可亡人蒙被塔木茲重創,按理十多年內無法復原。”

李銀師見形骸不答,雙目變得警覺冰冷,但仍繼續說道:“到我十七歲時,他他變得越來越暴躁,對我也越來越兇。他常常神神秘秘的做些勾當,卻又瞞著我,不讓我知道,若我問他,他便會大發雷霆。咱們爭吵變得頻繁起來,有些時候,我看著他,依稀會看到一張可怖萬分的臉。可我依然愛他,依然想挽回他,直到直到那一天。”

他身上冒出冷汗,傷口又流出血來,但李銀師不在乎,似乎回憶令他忘卻了痛苦,又似乎莫大的痛苦令他麻木忘情,他顫聲道:“那一天,我我跟蹤他,來到一處極肮臟,極窮困的城鎮。那兒到處都是人的屎尿,從地下泛濫出來,似乎下方的管道堵塞了。孟行海,你知道堵塞管道的是什麽?”

形骸想了想,道:“是屎尿?”

李銀師絕望的大笑起來,他道:“是人的屍體,是梟大哥殺的人,那些人全都奇形怪狀,面目全非,仿佛拙劣的工匠照著人樣雕塑,卻造得不人不獸,亂七八糟。”

形骸暗想道:“與亡人蒙一樣,他也在找尋變成人的法子,他分享冥火,卻造就了壞形屍,只能將其殺死。”

李銀師道:“我在地下管道的盡頭找到了他,他身邊另有一女子,那如同骷髏般的女子。他們他們正在殺人,殺鎮上那些窮人,他的模樣可怖極了,臉龐像一具凍死的屍體,一雙手不像是人,倒像是鷹爪我氣昏了頭,沖上前,但卻被那骷髏女子刺中了胸口,我。”

形骸又想:“依照亡人蒙的冥火補遺錄,有些活屍想收獲人性,往往濫殺無辜,期盼奇跡發生。人在絕望之中,什麽都做得出來,活屍也一樣。”

李銀師舉碗喝酒,但酒碗已經空了,他將舉碗砸碎,哭泣道:“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梟大哥他看著我,最後抱了抱我,他說:‘銀眼兒,你睡去吧,好好睡上一會兒。’隨後他一爪刺穿了我的咽喉。我不知我為何沒死,我也不知他為何非殺我不可。但對我而言,從那時起,我的生命也變得簡單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