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莫提傷心事(第2/3頁)

盜火徒很少自盡,他們的本性令他們卑微而淒慘的活著,為零星的、渺茫的希望而活著。

形骸答道:“至少他們成功了,他們走出了黑暗,迎來了黎明。”

沉折凝視丫頭,他想:“即使我能拯救她,我也會忘了丫頭,世人都會忘了有這麽個丫頭。她會作為嶄新的活人而享樂。”

沉折不舍得如此,他明白自己這念頭極為自私,為了自己的留戀與牽掛,犧牲丫頭的福報。

丫頭笑道:“爹爹,你別想那麽遠的事,我現在就好得很呢,等我找到升華之法,不知還要過多少年。”

在這一刻,沉折真正下定決心,他將竭力讓丫頭得到解脫,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會忘了丫頭,但那又如何?與其為其傷心,倒不如從未開始,不曾相識。

丫頭又道:“不過老天當真荒唐,有的人命這般好,有的人命卻這般遭。就比如爹爹、我,還有你,孟行海。”

形骸道:“西海捕魚的漁民,有時養下孩子,難以養活,將他們送去給海裏的怪魚吃了,以求保佑平安。也有的人一生下來就畸形患病,一輩子受盡折磨。咱們至少還活著,外人看來,咱們形貌正常,還能喝酒談天,還能錦衣玉袍,又豈能怨天尤人?”

丫頭嗔道:“你怎地總和倒黴的人比?”

形骸嘆道:“你知道南荒沙漠中傳來的紙牌麽?”

丫頭喜道:“這你可問對人啦,咱們在沙漠那裏住了幾年,這紙牌我也會玩。”

形骸道:“一個人的命,就像老天發給你的牌,有的人牌面好,有的人牌面差。但牌面差的未必贏不了牌面好的,因為牌面差的牌技好,牌面好的牌技差。無論是武功、學問、朝政、戰爭,皆是如此。因此與其抱怨上蒼不公,倒不如練練牌技。”

丫頭道:“可有的人偏偏牌面又好,牌技又好。”

形骸笑道:“那樣的人鳳毛麟角,再說了,一個人活得日子很久,龍火貴族和盜火徒性命更長,眼下拿到的牌面,未必是未來拿到的牌面。你看一人眼下春風得意,勝勢難擋,但一旦牌面變遭,牌技變差,立刻會被時光之河淹死。”

丫頭眼睛一眨一眨,驀然在形骸臉頰上一親,道:“爹爹,你帶他來見我真好,他說的話都很有道理。”

沉折嘆道:“他和以往一樣,仍愛說喪氣之言。”

形骸怒道:“什麽叫喪氣之言?句句是金玉良言!但說給你聽,當真對牛彈琴,你還不如個小丫頭!”

沉折道:“你說牌面好的未必能贏,不是說咱們龍國未必勝得了靈陽仙麽?”

形骸一凜,道:“你這是雞蛋裏挑骨頭。丫頭,你千萬不可學你爹爹。”

丫頭星眸閃爍,道:“我不嘛,我爹爹最好了。”

沉折又滿滿倒酒,一口飲下,他這記得自己這輩子從未喝過這許多酒。他自然不會醉,但卻不由自主的想繼續喝下去。

形骸也是如此。

沉折道:“藏家要助玫瑰為女皇。”

形骸大驚失色,酒灑了一地,喊道:“這是哪有這樣的道理?她憑什麽?憑什麽?”

沉折道:“你沒聽說麽?”

形骸久在這遠東之地,龍國的消息極不靈通,而孟輕囈又並未告知他。他急道:“聽說什麽?”

沉折道:“玫瑰是聖上的私生女兒,生父是一位天庭劍神,此事已被證實。”

形骸這才想起星知僧曾露出過少許口風,也難怪孟輕囈近來總隱隱憂慮。他低頭思索,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沉折道:“也許不久之後,藏家、孟家,會有爭執。”

形骸苦笑道:“何止爭執而已?我孟家祖宗是不會退讓的。”他發過誓,要助夢兒登上皇位,不遺余力,不顧生死,甚至不擇手段。

沉折道:“藏家也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拿到的一手好牌,豈能放棄?”

形骸道:“道理在我孟家這一邊!你藏家根本是無理取鬧!”

沉折道:“所圖者大,無論是不是無理取鬧,誰能不眼紅,誰又能放棄?”

形骸握緊酒碗,往嘴裏倒,驀然間嗆了起來,大聲咳嗽。

沉折緩緩說道:“我不會與你為敵。”

形骸黯然道:“可可事到臨頭,你我皆身不由己。”

沉折道:“不,我不會與你為敵,若事情真到那樣的地步,我會帶上丫頭,遠走江湖,不再過問。”

形骸手微微顫抖,他也想對沉折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許諾,沉折對形骸義氣深重,恩情無窮,形骸為何不能如此?

但他想起孟輕囈在自己懷中哭泣的模樣,於是他咬緊牙關,無數次在心中罵自己卑鄙。

他只苦澀答道:“多謝。”

沉折道:“我只盼望到那時候,你饒過玫瑰,饒過我那些徒兒,饒恕藏家那些無心權勢之人。他們將會是龍國的棟梁,能幫你們孟家平定四海,守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