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忠君之事

久而久之,方諫便覺得,陳挽和那兩個從頭發絲到鞋尖都是銅臭味的資本家不一樣,對方是懂他的學術成果和科研精神的,對他的態度改變了很多,甚至在想到什麽絕佳的思路時也不管是夜裏一點還是淩晨四點,就在群裏直接@陳挽。

趙聲閣從來不在群裏發言,但每當方諫發了什麽新消息,要報告什麽事項,討論什麽新方案,他就直接去戳陳挽。

陳挽好像永遠在線,只肖對方一個“?”就馬上兢兢業業當起趙聲閣專屬的、隨叫隨應的私人翻譯AI。

明隆當然也有專門的技術組,趙聲閣更多是把控項目的總體進程,協調各方統籌全局,但陳挽看他真的很重視,便盡量把方諫的方案講得深入淺出。

“趙先生,方博依據的原理大概就是這樣,冬季洋流是一個不可控變量,我們盡量在十一月之前定下來。”

“嗯。”

“好,那哪裏有疑問可以隨時找我。”

“打擾你嗎?”

陳挽責任心很強:“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趙聲閣似乎很輕地笑了一下:“陳挽。”

陳挽的手緊了緊。

“我不是那種壓榨員工的甲方。”

“……”

趙聲閣善解人意道:“忙的時候可以不回我。”他從來不要求陳挽時時即刻回應他。

但陳挽是事事有回應的人。

開始語音是因為趙聲閣不習慣低效率的交流方式,以目前他和趙聲閣的聊天頻率,隱隱有趕超他和卓智軒之勢。

趙聲閣的通話申請像他本人一樣氣場強大,一聲一聲催促著猝不及防的陳挽。

在陳挽的社交認知裏,好像只有關系特別熟特別好的人之間才會隨時語音通話。

陳挽心裏疑惑,聲音聽起來很妥當:“趙先生。”

“陳挽。”趙聲閣應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了。

語音忽然靜下來,傳遞著彼此的呼吸聲,時而同頻,時而錯開,趙聲閣的氣息很低,平穩,可陳挽覺得有什麽沿著無形的電流燒到了他的腦子裏,但趙聲閣還是不說話,他只好說:“趙先生,我先給你說一下海油隧道支架的合力結構吧。”

“說。”趙聲閣聲音低低地,磁性很強。

陳挽勉強集中注意力,正正經經開始為甲方解說,講到一半,趙聲閣說:“陳挽,有人叫你。”

陳挽說得太認真了,自己都沒注意,回頭一看,說:“噢,是我同事,到飯點了。”

“嗯,那先吃飯。”

陳挽說:“沒關系,我們先把這部分討論完吧,還是您要先去吃飯?”

趙聲閣說:“你去吃飯,下午再說。”

陳挽花了幾秒鐘理解這句話,意思是下午還可以再打語音嗎,他馬上說:“好。”

趙聲閣說:“我下午有兩個會議,分別是兩點四十到三點二十,五點到六點,晚上沒有安排。”

“?”陳挽沒能即刻反應過來。

趙聲閣沒聽到他的回復,挺公事公辦地問:“你什麽時候方便。”

陳挽不知怎麽,也開始報備起自己的行程:“我兩點半要去一趟證券大樓,大概半個鐘,然後三點十五分和團隊的小朋友再敲一遍圖稿,大概四十分鐘我會傳到我們的群組裏,四點半有個客戶過來,一個鐘差不多能結束,然後就沒事了。”

說完他才覺得自己未免說得也太詳細了,為了顯得自己專業一些,他飛快在腦中畫時間軸,補充:“那我們的重合時間是三點四十五到四點半之間,還有五點半之後。”

“嗯,等我電話。”

陳挽保持著專業的態度說:“好的,趙先生。”並且把下意識想重復的那句“我等你電話”咽了下去。

掛了電話,陳挽發了會兒呆,心理處於一種很復雜的狀態。

當然是高興的,能和趙聲閣說上話,但也有疑惑和突然被餡餅砸中的茫然。

他從來沒想過能和趙聲閣有這樣密切、高頻的聯系,雖然說的都是公事。

他們的對話基本上由大段的洋流運動規律理論、樹狀圖和經濟數據點線構成,多的一句閑聊都很難找到,更不可能有什麽早安晚安之類的溫馨話語。

就算有一天陳挽的手機不小心丟失,撿到的人也只會認為這是兩個關系不熟、客套話一堆的工作狂同事或上下屬。

但陳挽好像患上了手機翻查症,隔不了多久就要去確認一下有沒有對方新發來的消息,他希望對方的任何一個疑問都得到最快最完盡的解答。

新的一周,寶莉灣項目接到了環保協會關於海洋汙染指標的自檢建議書。

方諫非常氣憤,直接在群裏表示:“我能保證模型的數據都是國際標準,環保機構一群門外漢外行人指點內行人。”

“……”徐之盈說,“他們出了自己的新規,如果不按要求整改合格,下一步就是發黃牌警示,會延誤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