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4頁)

刀劍交擊,火星四濺,絞纏的殺氣好似湍流。哪怕置身於包圍之中,江白硯竟絲毫不落下風,每一劍都比上一劍更快更重,逼得黑衣人們連連退後。

一時間,院中充斥腳步聲、金石相撞聲、接連不斷的哀嚎慘叫聲,與遠處噼啪燃燒的大火遙相映襯,叫人心驚。

施黛沒忘記江白硯的囑托,瞧見一個黑衣人拔刀上前、直刺男孩咽喉,眼疾手快,揮出一張雷符。

她沒留余地,雷光交加,黑衣人昏死過去。

施黛一把將男孩護在身後:“你別怕。我們不是那些人的同夥,會保護你。”

自知之明是個好東西。

她不會近身戰鬥的劍術,這會兒冒冒失失沖上前去,反而給江白硯添亂。

不過……

把幾張符箓死死攥在掌心,施黛深吸一口氣。

團隊合作裏,有個位置叫“遠程輔助”。

古語有雲,柿子要挑軟的捏。

幾個黑衣人看出施黛與江白硯是一夥,身旁還帶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心念一轉,將刀鋒對準她所在的方向。

還沒靠近,已被江白硯的劍穿心而過。

劍風斬斷滿樹花枝,血液與花瓣飄飛夜色之中。

天邊冷月如霜,一瓣桃花拂過他眼尾,徒留淺淡暗香。

江白硯抑制不住喉間的輕笑。

當年在這間院子裏,他平生以來第一次殺了人。

數名黑衣人夜入府中,男女老少皆被斬於刀下,成了刀下亡魂。

娘親拼盡全力將他護住,臨死前,讓他逃往這個小院,從密道離開江府。

在這裏,他遇上一個遊蕩的黑衣人。

男人心知他是鮫人,殺他之前,妄圖得到幾粒鮫人淚。

江白硯如他所願落了眼淚,在他靠近拾起鮫淚的刹那,一口咬上他脖子。

緊隨其後,便是致命的兩刀。

他那時太無能,連揮刀都格外生澀,只能親眼看著一個個親人死去,江府被大火付之一炬。

如今,已不同了。

劍鋒沒入又一人的咽喉,衣袂翻飛,帶出飽含血氣的風。

慢條斯理剝奪這些人的性命,讓他感到無比愉悅。

黑衣人的攻勢一波接著一波,江白硯如閑踏落花,不疾不徐。

他身上亦有了傷口,痛楚卻令他愈發興奮。

還能多來一些。

前後夾擊,一抹刀光自身後閃過。

江白硯不必去看,僅憑風聲,便可捕捉那把刀的來勢。

正要回身去擋,余光竟瞥見金光掠起,貫穿黑衣人胸口。

打中了!

施黛長出口氣,把身後的男孩小心護住,揮一揮手中金黃符紙,眼中光暈如同明亮星子:“江公子,這裏還有我呢。”

江白硯微怔,隨即笑笑。

劍尖以淩冽的半弧倏然揚起,迎上一把向下劈砍的大刀。

江白硯挑劍,刺穿,似冬風橫掃,幹凈利落。

白衣被血汙染濕,在眼底的笑意下,是森然的、平靜無波的暴虐。

他期待疼痛,期待殺戮,也期待每一次的鮮血淋漓。

這裏的每一雙眼睛、每一張臉孔他都牢記於心,直至今時今日,仍在逐一找尋。

故人相見,自有一番趣意。

在魘境中環視一圈,目光掃過每個黑衣人露出的眼,粗略想想……

那個人高馬大的中年人死在去年,被他一劍穿心;瘦猴般的青年死在三個月前,被他抹了脖子;角落裏試圖逃跑的少年,被他在江南找到,劃下一刀又一刀。

江白硯彎起眉眼。

他不僅能在魘境裏結束所有仇家的性命,在現實裏,也能。

今日,就當殺他們第二回 。

這場魘境,是一場沒有盡頭的煉獄。

黑衣人的數量仿佛沒有窮盡,不知過去多久,當遍地鋪陳血色,幻境總算有了崩塌之勢。

施黛累得精疲力盡,或多或少受了些傷,擡目望去,江白硯仍是含笑的模樣。

……溫溫柔柔,卻讓人脊骨發涼的那種笑。

在他身旁是幾十具死狀慘烈的屍體,手中長劍腥紅一片,血泊映照明月,也映出他昳麗的臉。

眉間生出饜足之色,江白硯熟稔擦拭劍鋒血跡,垂眸輕笑:“多謝施小姐相助。”

最深的執念,是誅盡仇人,還江府公道。

這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至此,由鏡妖構築的魘境終於全線崩毀,天幕扭曲消散,景物如水融化。

殘留在腦海中的妖氣尚未褪盡,渾身上下又酸又疼。

施黛有些恍惚,不經意間,望見江白硯的視線。

不對。

他沒在看她。

那雙桃花眼中笑意消減,沉凝寂靜,在濃郁陰翳裏,看著她身後雙目緋紅的男孩。

曾經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江白硯總做一個夢。

夢中的男孩獨自蜷縮在黑暗中啜泣,而他靜默旁觀,最終轉身離去。

似乎這樣,就能將從前那個怯懦無能的自己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