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頁)

搞不懂她。

他看得好笑:“施小姐。”

“不必劃出新傷。”

劇痛席卷,江白硯聲音很低:“尚未愈合的舊傷便可。”

施黛一愣,頃刻恍然。

經過蓮仙神宮那一戰,她身上多出不少皮外傷,都是見血的那種。

蓮仙的攻擊帶有妖氣,比尋常傷口更難愈合,過去三天,幾道較深的傷勢仍在滲血。

她沒遲疑,飛快掀開衣袖,拆去左手小臂上的紗布,露出一道腥紅深痕。

“但是,”施黛下意識問,“這樣的話,你要如何飲血?”

上次她拿小刀割破皮膚,刀上染血,江白硯便貼著刀口舐過。

現在用不了那個法子。

沉默須臾,江白硯伸出右手,食指虛虛落在那道血口上空。

他疼得厲害,眼睫極輕地一撩:“可以嗎?”

沒有拒絕的理由。

施黛點頭。

於是修瘦骨感的食指輕輕下落,觸在她傷口。

好冰,像玉。

江白硯幾乎沒用力氣,彼此觸碰的刹那,勾出癢到極致的疼。

施黛不由吸了口氣,手臂一晃,又迅速穩住。

耳邊是江白硯微啞的聲線:“疼?”

“不疼。”

施黛一動也不敢動,因為這個不由自主的戰栗,有些不好意思:“有點兒癢。”

他似是笑了下:“我輕些。”

指腹撫過傷痕,江白硯低垂眼眸。

他在殺伐中待得太久,骨子裏盡是腥血,觸及她溫熱的皮膚時,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冷意。

不到一個時辰之前,這只輕撫她傷口的手,持劍殺了人。

很奇怪。

無論是今夜誅殺那中年男人,亦或曾經數次的拔劍,江白硯從來毫不留情。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怪胎,以旁人的苦痛為樂,每每見到那些人鮮血淋漓的模樣,便從心底生出愉悅。

對自己,江白硯亦是極狠,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是自虐後留下的痕跡。

唯獨今時今日,他的力道格外輕。

指上的觸覺如同花瓣,在他手中徐徐綻開,伴隨無意識的輕顫。

在他接觸過的所有人裏,施黛的身體最為柔軟,理所當然地,最易摧折。

江白硯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將這條胳膊輕松折斷,像他今晚不久前,對中年男人做過的那樣。

然而他不曾加大力氣,始終水一般輕緩地撩過。

鮮血流淌,不算多,是暖的。

江白硯蘸取在指尖,緩緩啟唇。

兩人都沒說話,施黛的目光落在他唇邊。

江白硯唇瓣單薄,含了一小節食指在口中,是與上回相似的、貓兒舔舐清水般的姿態。

微垂的鴉睫遮擋眼底情緒,施黛只能看清它偶爾的顫動,乖巧又脆弱。

發覺她的注視,江白硯一瞬擡眼。

疼得狠了,少年眼底漆黑,盛滿化不開的墨,唯余尾端飛出薄紅。

江白硯沒出聲,食指抵在唇邊,向她輕勾嘴角。

因為這個過於溫柔卻艷冶的笑,氣氛微妙。

夜風回旋,吹得窗欞啪啪作響,打破一段空白的緘默。

施黛試探性伸了伸手:“江公子,你還要嗎?”

江白硯頷首,喉音喑啞:“多謝施小姐。”

他的指腹再度摩挲而過,其實有些難受。疼痛倒是其次,更多是——

她描述不出具體的感官,只覺有什麽在研磨侵入,幽纏不散。

施黛忍著沒表現出來。

江白硯疼成這樣,連一聲悶哼都沒發過,她才不能輸。

食指又一次被唇齒銜起,血液溫暖,躁動的心臟得到撫慰,惡意漸漸平息。

江白硯探出舌尖,在難熬的劇痛裏,細細品嘗它的味道。

皂香,藥香,梅香,血的馥郁香氣。

全是施黛的氣息。

他的眼瞳是一泊深不見底的潭,狀若古井無波,細看之下,滿是晦澀暗流。

為什麽?

江白硯想。

他並非無心之人,能洞悉自己的異樣。

這只手曾掐斷脖頸、捏碎骨頭,方才觸上施黛的瞬息,他本能的念想,竟是不願讓她疼。

哪怕不明緣由,江白硯也知曉,於他,施黛與旁人不一樣。

這讓他頗覺困厄,為何不同,有何不同?

一點點舔舐她的血液,一點點吞吃入腹。

江白硯聽見施黛的低語:“江公子,好些了嗎?”

她一本正經:“如果不夠,再來取就行。”

“不必。”

江白硯:“多謝施小姐。”

他沒發顫了。

高懸的心臟沉甸甸落地,施黛長松一口氣:“這次的血蠱結束了?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我沒事。”

江白硯輕聲:“倒是施小姐,傷口需重新上藥包紮,否則會疼。”

“知——道。”

施黛拖長語調,揚起下巴,笑出兩顆虎牙:“疼就疼吧。我也是能忍痛的。”

追捕蓮仙時,她可是頂著一身傷,跑遍過小半個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