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6頁)

後來邪修將他視作一把鋒利的劍,令他漸漸習慣殺戮,不知從何時起,殺伐也成了他命裏的一部分。

那是他死水般的人生中,僅有的一點漣漪。

江白硯覺得,他應是喜歡的。

可若要把這兩個字放在某個人身上——

他想接近施黛,渴望施黛的觸碰,不願見她受傷和死去。

江白硯凝神想,這樣的情緒,是否可以被稱作“喜歡”?

“不清楚?”

施黛沒多懷疑,開玩笑道:“現在最喜歡斷水是吧?”

江白硯無聲輕哂,沒反駁。

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叩在桌沿,他神情淡然,帶幾分心不在焉的慵懶。

施黛沒繼續追問,江白硯卻回憶起方才那個問題——

“若他對你無意,你當如何?”

如果施黛待他無意,他當如何?

這個念頭容不得細想,堪堪掠過心頭,便勾出奇異的刺痛,像被刀尖一戳,再蒙上不透風的網。

眸底閃過一絲困惑,江白硯摸了下心口。

恰在此刻,雅間正門被人推開。

“我們回來了。”

孟軻一腳邁進房中,笑著開口,吐出白茫茫的薄煙:“快來看看,這幾位是誰。”

深冬天黑很早,施黛和江白硯在雅間交談一陣,暮色靜悄悄漫了上來。

雅間燭火蕩漾,施黛朝門邊望去,見到烏泱泱的人影。在孟軻身後,是幾天前來施府拜過年的畫皮妖。

畫皮妖有男有女,看樣貌,比之前的蒼白臉色好了很多。

“咦。”

施黛一眼發現變化:“這是……用了皎月閣的妝品?”

“沒錯。”

孟軻把客人們一個個引進屋中:“是咱們最新的胭脂和妝粉。怎麽樣,不賴吧?”

畫皮妖生來面如白紙,雖能隨意調整五官,毫無血色的肌膚卻無法更改。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提大昭神奇的妝品了。

妝粉加深膚色,胭脂平添一分恰到好處的緋紅,與畫皮妖精湛的手藝相得益彰。

視線掃視幾圈,停在一張熟悉的臉上,施黛揮揮手:“阿春。”

阿春是她遇見的第一只畫皮妖。

印象中,當初的阿春神色淒惶、瘦削不堪,和她說話時,總要怯生生垂下腦袋。

今天阿春模樣沒變,仍是施黛讓她用畫筆繪出的那副五官,因塗抹妝品,頰邊泛起淡淡薄粉。

如桃花凝露,姝麗姣好。

“施小姐。”

阿春笑得溫柔:“聽說你昨日生了熱病,如今可有不適?”

“放心,藥到病除。”

施黛問:“你們剛從皎月閣回來?”

“嗯。”

摸了摸頰邊,阿春柔聲道:“一向有客人覺得我們相貌不似常人……孟夫人特意讓人制了這種妝粉,能為畫皮妖所用。”

如此一來,他們與旁人再無差別,能光明正大行走在街頭巷尾,不必擔心引來異樣的目光。

施黛心覺歡喜,沒忘記自己主人的身份,領畫皮妖逐一落座:

“今天在這兒的大多不是人族,你們不用拘束。臨仙閣的菜都不錯,有什麽忌口嗎?”

問話的當口,她的視線輕盈掃過。

畫皮妖們清一色給自己畫了五官,出乎意料的是,很多臉孔泯然眾人、平平無奇。

施黛起先一怔,旋即想通。

他們在或驚奇或探究的眼神下生活太久,好不容易過起安生日子,不願引人注目。

畫皮妖逐一坐下,施黛扭頭,瞥見觀星台上的沈流霜和施雲聲先後走出。

應該是錯覺。

沈流霜的表情……似乎怪怪的?

沒等她多想,門外依次行來更多身影。

是與“送了麽”合夥的趕屍人。

宋凝煙照例坐在一個健碩僵屍的肩頭,雙腿悠悠晃蕩,瞧見幾位鎮厄司同僚,懶散勾下唇角:“好久不見。黛黛的熱病如何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怎麽整間屋子的人和妖,都知道她生病了?

施黛攏緊鬥篷:“不嚴重,已經痊愈了。”

“流霜。”

瞥向沉默的沈流霜,宋凝煙眯起雙眸:“你錢被偷了?”

否則怎麽滿臉死氣沉沉的。

施雲聲也覺得奇怪,側過腦袋。

他和沈流霜待在觀星台,透過雕花縫隙,可以影影綽綽觀察到江白硯的動作。

在他看來,江白硯與施黛自始至終舉止得當,分別坐在兩把椅子上,連身體靠近的瞬間都沒有過。

但不明緣由地,沈流霜陷入了沉思。

而且是伴隨瞳孔地震的沉思。

難不成她看到什麽了?

當施雲聲問起,沈流霜只道“無事”。

此刻亦然。

隨手捋起被風吹亂的長發,沈流霜恢復散漫的神色,挑眉笑道:“怎會。只是在外邊站久了些,風冷。”

這話只騙得了施黛。

身為慘遭發燒折磨的過來人,施黛脫下自己的兔毛鬥篷,打算披在她身上:“很冷?不會生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