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5頁)

有醫書、典籍和各種話本,多看看書總是好的。

微光盈院,清雋高挑的少年被稚童團團圍住,眼含淺笑。

他身上沒有過分華貴的衣裳,罕見地穿了件普通白袍,長身玉立,烏發懶散束起,似一棵落雪的樹。

“好嘞!”

閻清歡晃了晃自己手裏的筆:“來給你們畫一幅,長安的百妖夜行。”

*

與江白硯離開小院,施黛帶他朝燈火更盛的方向走去。

在這個姿勢下,對方自然而然靠在她身側,重量和氣息輕柔襲來,帶著淡淡米酒香。

不清楚江白硯究竟醉到了哪種程度,施黛側頭,瞥見他眼尾和頰邊的薄紅。

很糟糕。

直到現在,她仍忘不了江白硯說出“作數”時的神情,那雙桃花眼像兩把小鉤。

夜風拂面,吹得她登時清醒,好在懷裏揣著施敬承給的符,施黛沒覺得太冷。

她問江白硯:“除了頭暈,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左手垂落身側,修長好看的手指松松握拳。

江白硯搖頭:“無礙。”

他兀自思忖,原來這便是醉酒。

可以毫無顧忌,一面向她示弱,一面被她百般照拂。

連街邊吹來冷風,施黛都要在意他難不難受。

被旁人全心全意相待,在他看來,是全然陌生的體驗。

酒是好東西,他今後大可常喝。

但若飲下尋常的酒,江白硯想,他大抵會當真醉得不省人事。

只飲米酒呢?

一次次喝米酒醉倒,莫說施黛,恐怕連施雲聲都能發覺古怪。

思來想去得不出結論,江白硯微微蹙眉。

施黛倒是興味盎然,滿心好奇地打量他。

上回在蓮仙慶功宴上,江白硯也喝了酒。

當時他僅有微醺,加上兩人關系不熟,施黛沒敢肆無忌憚地去看。

今夜一瞧,醉後的江白硯好乖。

眉眼垂著,小扇子般的睫毛上下輕扇,臉上紅暈像胭脂,讓人想伸手蹭一蹭。

被她盯了會兒,江白硯輕挪目光,對上施黛雙眼。

她早有預料,大大方方接住這道視線,瞳仁在月下亮盈盈:“知道我是誰嗎?”

喉結滾了滾,江白硯低笑出聲:“施黛。”

認得清她,看來不算太迷糊。

沒忘記江白硯在小院裏的那番話,施黛半開玩笑又問:“你想逛燈會?”

江白硯不是厭煩熱鬧,對燈會沒什麽興趣嗎?

江白硯:“嗯。”

施黛順水推舟:“你喜歡上元燈節?”

都說酒後吐真言,趁江白硯喝醉,她有意勾著他答,像在哄逗。

原以為這是個板上釘釘的答案,沒想到江白硯卻道:“不喜歡。”

施黛:?

施黛:“如果不喜歡,你為什麽——”

為什麽要說出“兩個人逛燈會”的話?

她下意識地問,話到嘴邊,遽然停住。

細想起來,江白硯那段話的重點不在上元節,而是“兩個人”。

施黛腦子裏橫著的弦繃了繃。

也許因為……小院裏有許多孩子,江白硯覺得吵鬧?

又或許,出於另一個更隱秘的緣由。

施黛的聲音戛然而止,江白硯沒回答這個問題。

趁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功夫,他們走出一段距離,離開民巷後,來到更為繁華的長街。

施黛牢記今天的首要任務——

吃。

放眼望去,小食攤鋪多如牛毛,胡餅、胡辣湯、櫻桃酥酪一應俱全。

施黛吐字如倒豆,給江白硯介紹各種食物的口味,末了發問:“你想吃什麽?”

“我尚無食欲。”

江白硯笑笑:“看你的喜好,去買便是。”

他喝了清酒,雖然保持幾分清醒,但胃口大概不怎麽好。

施黛被說服:“我們先逛逛,你如果有想要的,盡管告訴我。”

靠近街道,行人漸多。

施黛沿路邊行走,不時淌露驚奇之色。

腳踩高蹺的雜耍班子如履平地,藝人頭頂百尺高杆,穩當不落。

來自西域的幻術師留有兩撇黑胡子,手中瓷瓶青煙繚繞,待煙霧散去,成了只毛絨絨的白貓。

口技、雜技、舞技處處有之,看客們連聲叫好,沸反盈天。

燈火亮得刺目,江白硯默不作聲挪開眼,看向身旁那人。

施黛發髻高挽,露出凝脂般白皙的後頸,隨她動作,頸上珠玉輕晃。

她的打扮綺艷繁復,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只揚唇一笑,便有水樣的流光自眉梢掠過,如月照春山。

他的心情也隨之愉悅。

扶著江白硯,施黛頂多空出一只手,拿不了太多吃食。

陸陸續續買了幾樣糕點和甜粥,大部分被江白硯握在手裏頭。

“放心,不會弄掉。”

江白硯淡聲笑:“你吃吧。”

江白硯,大好人。

盡管只是平平常常的小動作,卻叫人心頭熨帖。施黛巴巴看他幾眼,咽下一塊甜雪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