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洛瑤醒來的時候,身子已經好了很多。

她不禁有些疑惑。

以前在侯府的時候,每次發燒生病都得折磨個十天半月才能完全好,病去跟抽絲似的。

這還是頭一次,僅僅幾個時辰就痊愈了。

甚至沒有喝藥。

江洛瑤起身往外走去,伺候的丫鬟鐘月見她醒了,也趕緊上前來扶她。

掌了燈,兩人一齊去了正堂。

攝政王盛玦已經睡著了。

看著許笠過來,江洛瑤道:“院落屋子都打掃出來了,王爺在此處睡著不適,不如移步去其他屋就枕而臥。”

許笠悄聲:“王爺本不打算睡的,只是在那兒坐著,誰想到可能是白日裏太過勞累,一下子就犯困了。”

看得出來,確實是不小心睡著的。

江洛瑤瞧過去,發現盛玦只是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手肘支著扶手,掌側托著腦袋,像是在坐而假寐……實際上許笠說的是,王爺已經睡著有一會兒了。

現在時候不早了,幾人站著也不知道作什麽辦法。

江洛瑤掌燈,一步步走近。

一半燈火一半暗,盛玦閉著眼,江洛瑤只看著他側臉,見其卓犖的眉弓、俊挺的山根、淩厲的直鼻分割了一方明滅,優越的骨相讓這位性格恣睢的攝政王有種天潢貴胄的氣宇軒昂。

他睡著的時候,脾氣會顯得好很多。

江洛瑤又走近了些,發現對方的眉頭不知何時已經蹙起了,可能隱約察覺到了有人的靠近,所以在夢裏也防備了起來吧。

她還看到,盛玦若鋒的眉尾,有一顆麥芒似的小痣,不上不下,剛巧跟在眉尾之後,像是筆尖在執筆收尾時不小心停頓了一下。

這顆痣位置來得巧,給他帶來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江洛瑤掩了掩燈火,腳步慢下來,也在猶豫要不要把此人喚醒,而就在此時,防備心很重的盛玦倏地睜開了眼。

也許是不夠松展身骨,他果真沒有睡太沉。

突然察覺到有人靠近,盛玦不動聲色地睜開眼,眼底有一刹那睡夢裏牽扯出來的困倦,不過很快,他眼底的清明就占據了高地,隨之而來的又是審視和戒備的目光。

他有一雙深情的桃花目,只是看不出一點兒桃花眼該有的深情,眼眸裏全是薄幸,看著很不好惹。

盛玦按了按眉心,不耐煩地閉了下眼睛,對江洛瑤道:“你醒了。”

“嗯。”江洛瑤道,“燒退了,身子也沒有什麽不適。”

這麽近的距離,江洛瑤把對方的反應盡收眼底。

趁著對方還在閉眼休緩,她便再次瞧了瞧對方眉尾的那顆小痣。

是好看的。

她想,若沒有那顆小痣,對方就像個貴氣又冷漠的玉器,但若添了那顆小痣……反而添了一些英朗和惑人來。江洛瑤略一思索,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若你沒事了,本王也就走了。”

盛玦鼻息一嘆,就要起身,可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突然眼前變得有些昏花,既然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手腳發涼發麻的感覺迅速叫他血都冷了下來。

“屋裏怎麽這般冷。”他問,隨即站穩了,略微休整了一下,“今日雪大,炭火要燒足了……”

一邊的許笠和江洛瑤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神中看出了一點不解。

明明——屋裏是極暖的。

江洛瑤身子不好,下人們生怕她冷了,炭火燒到了最旺,時刻不停地供著暖熱氣兒,怎麽能有冷的感覺呢?

再者,王爺身骨強健,一向很少怕冷,怎麽會這樣?

許笠都迷糊了。

江洛瑤卻是知道了些什麽,叫下人們將屋內點亮,而後仔細瞧了瞧盛玦的臉色。

“王爺應當是生病了。”她說,“或許也是燒起來了,不然怎麽會覺得冷呢。”

盛玦:“本王自弱冠之後,再未生過病,不可能是風寒發熱。”

他也不想,自己在書房的時候就有發悶發困的跡象,而後未加氅衣就冒雪來寧紫軒,這路上,凍也能凍病了。

攝政王無理起來,連自己也不除外。

他根本不去思考先前的種種跡象,而是強詞奪理地說著自己不可能生病的話。

江洛瑤沒聽他說,直接上前擡起手腕,短暫地貼了貼他額頭——滾燙的熱度表明了此人就是在嘴硬。

旁邊的許笠和侯府的下人們全都驚呆了。

這——

不合適吧,姑娘她直接上手試探王爺的身子溫度,怎麽說也不合乎規矩啊。

當然,侯府家的下人們主要是怕王爺生氣了。

畢竟攝政王有多暴戾難相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燒了。”江洛瑤也沒害羞或是怯懦,她試完溫度便利落地轉身,“我叫人來給王爺降降熱。”

盛玦:“……”

他有些難以置信,怎麽這位知禮有度的江家嫡女,敢面無異色地做出這種親近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