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京城之中, 百姓從未見攝政王如此緊急地在城中策馬疾奔而過。

快到宛若一陣凜冽的風刀。

攝政王今日穿了襲鐵線蓮紫的華服,乘烈馬,沒帶任何一位隨從,就這樣朝著侯府方向去了。

侯府上下為他的到來都吃了一驚。

他很快下馬, 將馬鞭按在侯府的下人懷裏, 隨即大步走進侯府。

王夫人緊急出來迎, 話未開口就懂了對方意思,她沒多說什麽,連忙帶著攝政王去見江洛瑤。

“洛瑤這些日子一直病著,久睡不醒,也不知王爺能不能見到清醒著的她。”王夫人面容發愁地叫婢女掀開床上帷幔, 轉身對攝政王道, “病容憔悴, 王爺見了莫要嫌棄。”

江洛瑤沒醒。

盛玦無心落座, 心思都不知道遺失到何處了, 他一路馳騁而來, 人是來了,那種難以置信的驚愕還沒有追上來, 神魂都好像沒有歸位。

耳畔嗡鳴, 頭疼欲裂。

依舊不敢相信。

這才多久,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病成這樣了呢?

以前的盛玦不信鬼神不信命, 上陣殺敵時, 敢殺戒大開, 不把人命放在眼裏, 就算自己受傷,只要不當場死了, 都能硬撐著一口氣和閻王搶。

他從不覺得人命是如此脆弱的,因為他幾次三番傷痛都能轉好,但是……

現在的盛玦沉默地俯身瞧向床榻的江洛瑤,突然感覺到了身為人的羸弱和渺小。

只是簡簡單單的受寒,怎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呢?

王夫人已經不動聲色地招呼著仆從全部退下了。

房間裏只剩下她們二人。

盛玦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以前的嶽昌侯擔心自己對江洛瑤不利,所以十萬火急地把女兒接回家,現在自己就在江洛瑤閨房,卻無人再設防了。

所有人都退下了。

再也不考慮那些有點沒的,說明……江洛瑤是真的到了那種無法挽回的地步了嗎?

盛玦心痛不止,他回頭看向床榻淺眠的姑娘,深邃的眸子有點黯淡。

一切來的太快。

他難以相信這就是終結,好似兩人還在初遇之期,彼此並不相熟,還有很多值得探究和消磨的東西。

他們本該還有很多時日的,就算不怎麽常常見面,也能偶然在某個宮宴遇到,或者從別人口中聽到對方的近況。

盛玦說不出自己心頭是什麽感覺。

房間裏很靜,盛玦沉默了好久,才鼓起勇氣去細細看她。

床榻綿軟,應該墊了不少柔軟床褥,江洛瑤穿著素淡裏衣陷在裏面,烏發三千如瀑,散落在肩頭與床榻,她睡姿乖順,就像只太陽下淺淺睡著的白貓,只是肩骨清瘦單薄,哪怕穿著裏衣,還能看出那份羸弱。

她多乖,多好,多麽與世無爭,怎麽就會落到這份地步呢?

盛玦不是很能理解,莫不是病痛專尋命弱之人?自己這麽罪不可赦的大惡人,怎麽就不見蒼天來收呢?

盛玦背對著她,沉默低頭,雙手撐住膝頭,陷入了哀惋之中。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穿了一身素潔白狐大氅,帶著外面的風雪進來自己書房,神色平淡,難掩仙姿佚貌。

叫人一看就覺得亮眼。

盛玦雖然不近女色,但是對待美好人事也是懂得欣賞的。

他不感興趣,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姑娘真的是明媚極了。

像是冬日裏的一抹光亮,勝過瑩白的雪,給嚴靜的書房添了光亮。

從那日之後,她住到寧紫軒,短暫病了一場,但很快就好了,之後雖然經常躲避著自己,但也一直沒生過什麽大病。

盛玦坐在榻邊,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想著想著,他的心也逐漸沉靜下來。

江洛瑤這幅模樣,是否……因自己而起。

因她在王府住了太長時日,所以被自己那寡獨的命格給克著了,回來侯府便一病不起。

盛玦沉痛閉上雙眼,猶記得當年長公主來他攝政王府做客一段時間,回去便大病倒下,請了各種神醫妙手都不管用,最後還是請了專通玄學之士點撥一翻,終了燒香拜佛才緩過來。

自那以後,再無年輕女子敢入他王府的門。

他也不願再在府上請客做宴,長姐也再未來過王府。

是自己,怪自己。

“對不起,是本王害了你。”盛玦覺得一定是自己的原因,因此更加自責,他不敢再呆下去了,看望之後,只能迅速往外走。

他在想,若是叫人去請當初的奇門異士,還能不能來得及。

只要自己以後再也不靠近江洛瑤,說不定就還有挽回的機會。

盛玦後悔到了極致,他無聲離開,獨自走向門口……

門扉不知何時已經闔上,他推門欲出,結果遇到了剛剛趕到的嶽昌侯。

嶽昌侯火急火燎地制止他:“王爺莫要急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