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巧克力與過期糖

不知過了多久,覃子朝總算擰上了水龍頭。

他又埋著臉緩了下,將水抹去。也沒敢馬上回宿舍怕江聞皓起疑,於是頂著濕漉漉的頭發一路上了樓頂的天台,想再獨自吹風冷靜冷靜。

這裏平時都是鎖著的,但先前因為覃子朝幫宿管阿姨晾過幾回菜幹,阿姨便將鑰匙給了他,後來也忘了要走。

天台很空曠,只有幾籮筐菜幹曬在破爛的桌上,角落裏還擺著株要死不活的吊籃。

覃子朝雙手撐著墻沿,眺望著夕陽籠罩下的遠山。

他說不上來自己此時的心情,他是個太習慣於把每一步都規劃得清清楚楚的人。按照現在的成績再努把力,考個北京的重點大學,畢業後就紮根在那裏,再把許秋雲也接過去。未來的伴侶不求多好看多能幹,只要勤儉善良就行。然後再買個不需要大但足夠舒適的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就這麽過一輩子。

可現在,直覺告訴他像是真的有什麽在悄然發生改變,如同一粒石子落在平靜的水面,撲通一聲激起漣漪,越擴越大。

他有些煩躁,但又覺得這種不安其實毫無根據,簡直是無端。

一道視線自身後投來,覃子朝的眼底暗了暗,回頭看去。

只見鄒莽原不知何時正站在他背後,神情不同於有其他人在場時的膽怯回避,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好整以暇地注視著他。

發現覃子朝注意到他了,鄒莽原笑了笑,一開口問的便是:“江聞皓呢?”

覃子朝沉默了下:“在宿舍。”

鄒莽原點點頭朝他走來,在他身邊站定,同樣看向遠處。

“你不能上來,被宿管看到要背處分的。”

鄒莽原回頭:“你很在意江聞皓吧?”

覃子朝眸色一沉。

鄒莽原輕聲說:“我也是。”他靜了下,“知道為什麽我這麽恨這裏,卻獨獨喜歡他麽?”

覃子朝沒回話。

鄒莽原自顧自地解釋:“因為我們很像,在這裏不論什麽時候都顯得格格不入。你有沒有注意過他的眼睛,對這裏的一切都帶著敵意,而這裏也同樣不接受他。”

“你到底想說什麽。”覃子朝冷聲問。

“我想說的是,你不要總想著去試圖改變別人,這太蠢了。對於我們這類人,保持敵意恰恰才是最好的保護色。你把它擊碎了,有一天當他發現其實你跟那些人也沒什麽不同的時候,只會感到更絕望。”鄒莽原頓了下,“就像當初的我一樣。”

“鄒莽原。”覃子朝閉了閉眼,語氣低沉,“別拿他做比較,他不是你。”

“隨便了。”鄒莽原無所謂地聳聳肩,也不辯駁,“不過我是真的挺喜歡他,跟當初喜歡你的時候不一樣。你曾是我以為的救世主,而他……”

覃子朝的眉皺得更深,鄒莽原這所謂的“喜歡”讓他生出了一股憤怒,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自己對這個詞實在太敏感了。

他深吸了口氣壓下了躁郁的情緒:“我要鎖門了。”

“他也會喜歡我的。”

“他不會!”覃子朝低喝。

鄒莽原眼底劃過一縷暗光:“你生氣了?”

覃子朝的心倏地收緊了下。

鄒莽原看著他的臉又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

當覃子朝再回到宿舍的時候,江聞皓正抱著吉他,用一塊絨布仔細擦拭。看覃子朝進屋,擡眼問了句:“這麽久?”

“有點拉肚子。”

江聞皓“哦”了聲,也沒拆穿這蹩腳的謊話:“我還在想那天彈什麽。”

覃子朝知道他說的是文藝匯演,溫聲道:“你彈得那麽好,不管彈什麽應該都會受歡迎。”

江聞皓將絨布放到一邊,開始給吉他調音。

覃子朝在一旁站了會兒,拖出椅子坐在了江聞皓對面。

思考許久後,終於嘗試著開口:“你是怎麽認識鄒莽原的?”

江聞皓調琴的手停了下,覃子朝趕緊欲蓋彌彰:“哦,我就是有點好奇。沒事,不想說就算了。”

“來這兒第一天,我看到他貓在宿舍樓走廊摸黑讀英語。明明有自修室又不去,覺得挺奇怪。”江聞皓重新將視線放在吉他上,“後來見他被杜家傲那夥人欺負,就扔了包紙給他。”

“然後呢?”

“然後沒了,剩下的你都在場。”

覃子朝點點頭,過了會兒後又問:“那你對他什麽感覺?”

“什麽什麽感覺?”江聞皓被對方的問題整的有些莫名其妙。

“沒什麽。”覃子朝也意識到自己話多了,簡直就差把我跟鄒莽原你更願意跟誰在一起說出來。想想這種心態實在是無聊又幼稚,暗罵了自己一句,轉而道,“去吃晚飯麽?”

“不吃了。”江聞皓用手指了指嗓子,“中午的玉米還在這兒卡著呢。”

“好,那過會兒直接去上晚自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