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擊沉

船艙外號令聲陣陣, 火光通明。

被船員們搭救引上船艙裏安置好後,有船醫來看傷,顯然極老練精通海上諸病症, 那位青年將軍解下甲衣, 船醫一看便知是火器傷, 面上並無驚異之色,只道:“只是火銃彈藥擦傷, 骨肉炸裂,幸而未傷筋骨,但也需好生將養, 將火鉛毒去除。先用油脂清洗傷口, 每日都要沖洗, 切去腐肉, 再敷白藥。”說罷開了藥命人去煎湯藥,又給了些鎮痛的藥丸,這才走了。

他們一行五人都安排在一間艙房內, 分有裏外間,四個家將自然將少將軍安置在最裏間,侍從名喚蔣侃的道:“世子, 您先歇一歇,我們在外邊看護著。”

那位少將軍肩膀上猙獰的傷口剛敷上藥, 頓生清涼之感,他本已疲累之極, 此刻終於得躺在幹凈溫暖床上, 重新包紮傷口, 喝上幹凈的水, 終於感覺到了放松。此刻卻搖了搖頭, 勉力站起來,低聲道:“都叫我季少將軍好了,去一個人出去打聽下這是哪家的商船,我適才望了眼這船隊,浩浩蕩蕩,再看這船上諸人安置有序,適才那商隊首領少爺又老練精明,當機立斷,絕非無名之輩。”

一名叫黃仲的家將道:“適才我去領水和點心的時候問過了,閩州盛家的商隊,聽說是盛二少、盛三少帶著幼弟出來見見世面。那幼弟據說是好讀書的,估計要考功名的,家裏十分寵愛,為保平安無虞,因此這才帶了許多船。”

另外一名孫毅的家將精於軍械的也道:“我剛才也出去看了下,光是這艘座船上的火炮就有四十架,另有重弩、巨弓、投槍手無數,更不必說跟著的從船了,少將軍這下安全了。”

季少將軍在海上多年,自然了解閩州等沿海一帶諸大海商的底細,點頭道:“原來是盛敬淵的商隊,聞說他三個好孫兒都極精明能幹,原來還有個老四……”

他想到黑夜中匆匆望見那被許多護衛簇擁衛護的少年,尚未及冠,儀容秀美,果然有些讀書人的清華氣度,不似商戶人家少爺,倒像是高門世族的小公子,時時回眸顧盼,面色惻然,牽了兄長衣袖,多次回顧。

他微微一笑:“這般靈秀良善,盛家真是祖墳冒了青煙了,我們上甲板去看看。”

他也不顧身子虛弱疲累,帶著四人上了甲板去,果然看到甲板上火把盡燃,火炮、重弩、弓手、標槍手都已到位,人人精神飽滿,甚至有著一種亢奮的情緒。而最高處的雀室,一群人簇擁著中間的三位公子,兩位應當就是盛二少盛三少,身上都換上了軟甲,人物軒昂,一股英爽氣概現於眉宇,最幼那位小公子身上披了件大氅,看得出內裏也換了軟甲,也正關心地看向遠處。

季少將軍一行人被護衛攔了下來,備戰之時,所有人嚴禁亂走,他們只能再從梯子返回所居住的房間。季少將軍下樓梯之時,憑欄看了眼樓船周圍的數只廣船福船,擁衛著這只樓船:“船陣已成,盛家老三聞說驍勇善戰,盛家老二則擅排兵布陣,如今兩人在一起合作,自然更見高明之處,從事這商賈之事倒是可惜了,若是都能收服在父王麾下,定為兩員大將。”

許蒓只看了一會兒,便被按著坐在了圈椅上,盛長雲細心將許蒓風帽掀起,遞了個千裏鏡給他,盛長天幹脆利落道:“幸好今夜月明,看到了烏合黑劍旗了,就兩艘廣船,好打。我們的炮打得比他們遠,兩艘都滅了,不留後患,省得回去報信,早點趕走了還能睡下半夜。”

盛長雲不說話,顯然是認可這個戰術。盛長天便傳令下去,桅杆上邊的瞭望手做了個旗決,只看到船頭最大的那座炮上緩緩擡起炮台,上邊瞭望手繼續開始搖火把,下邊的傳令手則看著瞭望手的火把令,一邊指揮著炮嘴的方向,等到終於對準了那蒼茫遙遠水霧中的追兵坐船,果決又精準地射了一炮。

許蒓只拿著千裏鏡看到追來的船上,果然有懸掛著烏合國海盜的漆黑旗幟,上面交叉繪著兩把利刃,漆黑的夜色中,那面旗透著兇殘陰冷之感。

他還在辨認著上頭的人影,然而只聽到耳邊轟的一聲巨響,仿佛水面陡然起雷,千裏鏡裏看著原本兩艘戰船,其中一艘已瞬間冒著煙霧被炮彈集毀,歪斜著要沉入海裏,波濤滾沸,而另外一艘戰船竟也不施救,立刻倉促地轉舵,離開了那艘正在緩緩下沉的戰船。

然而原本以為可以得勝在望的他們那裏想到對面的龐然大物並不打算放他們回去,另外一發炮彈從天而降,又已精準擊中了它。風鼓著波濤掀起那半毀的船,風帆燃燒著,有小船放入水中,如今逃難的輪到他們了,然而夜黑風高,又一枚炸彈落了下來,巨浪一個卷撲,小船就仿佛被吞噬了進去,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