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頓飯吃到一半,還沒等池晚宜帶裴謹修去韓家要個道歉,缺了顆門牙的韓辰卓便帶著父母氣勢洶洶地登門問罪。

一家三口徑直入內,隔著兩廳之間的屏風,一道男聲冷嘲熱諷道:“還能吃得下去飯,池夫人是不是先得給我們家一個交代啊?”

餐桌上的池晚宜眼都沒擡一下,讓王媽把人帶到了會客室。

她不慌不忙地喝完最後一口湯後,這才起身上樓。

裴謹修和池緒就跟在她身後。

剛一進到會客室,本來窩在母親懷裏小聲啜泣的韓辰卓立馬大聲哭鬧了起來,像個潑皮無賴般,肢體醜陋地胡亂扭動著。

韓家父母都是上層人士,自認體面高貴,在家可以嬌慣孩子,任由他作天作地,但是出門在外,怎麽都該保持最基本的涵養和素質,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能像流民那樣胡攪蠻纏,讓人平白看笑話。

尤其對面兩個小孩,都長相精致,斯文矜貴,氣質斐然。

兩相對比,更顯得韓辰卓粗俗丟人了。

因此,沙榕拍了拍韓辰卓的肩膀,聲音清泠,頗有威嚴道:“乖,媽媽會為你討回公道,但是你得先安靜。”

幹嚎了半天,韓辰卓嗓子都給嚎啞了,等來的卻不是母親對池家人的質問,而是對自己的責備。

他扁了扁嘴,委屈至極,但還是聽話地安靜了下來。

沙榕這才正色:“小孩子之間偶爾起沖突,難免打打鬧鬧的,一般我們也不會多過問的。”

她頓了頓,接著說:“但今天這件事實在是太危險了,無論產生什麽矛盾都不能沖著臉扔石頭呀。這次幸虧砸到的是嘴巴,沒什麽大礙,那下次萬一砸到眼睛呢?”

池晚宜沒接話,反而先柔聲問道:“謹修,你給他扔石頭了?”

裴謹修點了點頭。

池晚宜又問:“為什麽?”

裴謹修還沒答話,韓強就敲了兩下茶幾,夾槍帶棒道:“為什麽重要嗎?殺人犯就算有一萬個理由要殺人他也是殺人犯!”

韓辰卓沒繼承母親的美貌與氣質,反倒和中年發福油光滿面的韓強十分相像,態度蠻橫,表情也如出一轍地驕橫無禮,高高在上。

池晚宜仍舊平靜,她將一盞茶推向韓強,心平氣和道:“殺人犯也得走流程做筆錄,查清是非曲直後依照情節嚴重依法量刑。事件經過影響到量刑標準,怎麽不重要呢?”

她的手沒離開茶盞,細長且白皙的手指點了點杯壁,聲音清泠道:“還是先聽聽孩子怎麽說吧?”

說罷,她看向裴謹修,眼神溫和鼓勵。

裴謹修伸出裹著紗布的手肘,又看了看小狗,偽裝出顫抖的聲線:“他先打我,說要殺狗扒皮做狗肉火鍋,還讓其他小孩揍我。”

池緒來得遲,沒聽到前一段。

聽裴謹修這樣說,他後怕地把小乖從地上抱起,瞪圓了眼睛,更憤怒了。

他看著韓辰卓的目光裏三分譴外加七分難以置信,完全無法想象怎麽會有小孩這麽惡毒!

池晚宜神情嚴肅,對沙榕道:“沒記錯的話,您曾經收養過一只退役軍犬?”

沙榕臉色難看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韓強還打算說些什麽,被沙榕冷冷地瞪了一眼後,心有不甘地沉默了。

她深吸了口氣道:“辰卓,給人家道歉。”

沙發上的韓辰卓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沙榕,胸膛因憤怒而一起一伏,不服氣與委屈齊齊湧上心頭,眼淚一顆顆往下掉著。

憑什麽?!

明明是他被欺負,媽媽卻不幫他討回公道,還要他道歉!

韓辰卓越想越氣,憤怒地瞪了裴謹修一眼。

他下巴一揚,喘著氣犟道:“哼!不可能!哇啊啊啊啊!我才不道歉,死也不道歉,壞媽媽!哇啊啊啊啊!”

他嚎得聲嘶力竭,沙榕卻沒理他,待韓辰卓哭不動了後,才歉意地笑了笑:“兩位小朋友,阿姨替辰卓給你們道歉。對不起,是我們沒教好他。”

沙榕的態度倒是令裴謹修意外了。

這樣的人嫁給韓強,真是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沙榕的父親還沒退休,權力影響下,一旁的韓強縱使有意見,也只能強壓下去,憋在心裏。

裴謹修沒什麽表情道:“對不起,我也不該動手打人。”

當然,裴謹修內心絲毫不認為自己做錯了,這聲道歉只是還沙榕一個態度,讓這件事以一個較為圓滿的方式收場。

他其實也並不需要家長出馬,為他討回什麽公道。

一句言不由衷的口頭上的道歉有什麽意義呢?

人要敢做惡,總要付出與之相對應的代價。

他會自行取回代價。

最後簡單交流了兩句,沙榕和韓強領著抽抽涕涕的韓辰卓走了,臨走前沙榕會送一些精品狗糧和玩具來,就當是給小乖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