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池緒說:“我想換個懲罰措施。”

他並不想在裴謹修的臉上貼白條。

裴謹修倒無所謂這個, 他甚至沒問池緒想換什麽懲罰措施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最終,池緒用人體彩繪顏料,在裴謹修眼尾處畫了一朵桃花。

輪到裴謹修洗牌了。

裴謹修洗牌的動作遠比池緒的要幹脆利落地多, 他手指翩飛間,撲克牌仿佛被看不見的絲線穿在一起,宛如流水一般順滑無比。

池緒忽而想起小學三年級的寒假,那是裴謹修第一次教他打撲克牌。

池緒是個從不越界的乖寶寶, 尤其在他很小的時候,池晚宜就反復教育過他, 平時和家人打牌娛樂一下是可以的,但是永遠都不要靠近賭博。

似乎是被新聞報道裏因賭博而引發的悲慘案例嚇到了, 池緒在家裏也不怎麽跟大人們一起玩牌。一來他很害怕, 二來他確實不覺打牌得有什麽好玩的。

所以當裴謹修第一次拿出了撲克牌, 池緒內心是非常抵觸的。

他是有話直說的性格, 所以很認真地勸道:“裴謹修, 這個不好玩,我們換個別的遊戲玩吧?”

那個時候的裴謹修切牌動作就已經十分熟練了,像個精於此道的魔術師。

他看了池緒一眼, 搖了搖頭道:“好玩的。”

池緒很疑惑地問:“哪裏好玩呀?”

“你知道嗎?有個職業很喜歡玩這種紙牌遊戲, 那就是債券交易師。”

池緒搖了搖頭, 他對這個職業很陌生。

裴謹修沒過多解釋,接著說:“好玩就好玩在當你發現其中蘊含的規律時, 你就總能贏牌。”

這話聽著像個大忽悠,就算不賭東西,這種遊戲本質上還是賭博, 賭博怎麽可能能確定自己一定能贏呢?

如果換別人說,池緒一個字都不想聽的, 並且他一定不會相信。

可他說這些話的人是裴謹修。

池緒永遠相信裴謹修做什麽事都有他的道理。更何況,裴謹修怎麽可能會害他呢?

所以池緒自然而然地問:“那我怎麽才能確定自己能贏呢?”

裴謹修很快就洗好了牌,他將紙牌放在桌子上,神秘莫測地笑了一下,然後說:“你馬上就知道了。”

裴謹修就像個世外高人,池緒有那麽一瞬甚至以為他要傳授給自己一份高深莫測的獨家秘籍,學成之後就可以逢賭必贏,就像電影裏的賭神那樣。

那一個假期他們時不時地就會聚在一起打打牌,但裴謹修其實什麽都沒教他,所以池緒一開始總是輸。

輸著輸著,池緒逐漸開始發現規律了。

那時候的池緒還無法用語言概括自己的發現,他和裴謹修一起玩時照舊贏不了,但只要和霍淩宇師甜甜一起,他就會有很大的贏面。

這個區別在於,裴謹修是個沒什麽表情的人,他無論是拿到好牌還是爛牌都是如出一轍的風輕雲淡。

而霍淩宇和師甜甜則相對來說更容易看透,他們兩個都很情緒化,表裏如一,行為邏輯也很好解讀。

揣摩對手心理是池緒總結出來的第一個經驗。

他們雖然沒有賭東西,但是每一局都計了分。

這也是池緒學到的第二個經驗。那就是要想能贏,他得根據每一局回報和風險的比例決定下注。

彼時的池緒自然不會使用如此專業的術語,他只是逐漸感受到了一個道理:在確定自己能贏的時候下大注。

反過來即意味著,在贏面很低的時候下小注或者不下注。

他們斷斷續續地玩了一個假期的撲克牌。

其實早在那個時候,裴謹修就發現池緒對數字與邏輯十分敏感。果不其然,到假期結束那天,池緒第一次贏了裴謹修。

裴謹修看他的眼神帶著幾分贊許,笑著說:“看起來你已經學會了。”

池緒點了點頭。

打牌就像做人一樣,是一件非常暴露性格的事。他和裴謹修打了一個假期的牌,確實已經能從裴謹修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很多細微的情緒。

只不過那時候的池緒還遠沒明白他學會的這些到底有什麽用。

他只記得裴謹修最後跟他的那句話話,意味深長的。

“從古至今,世界變化雖然很大,但其實人性是一直都沒怎麽變的。”

人性。

池緒那時候模模糊糊的,覺得遇到的好人總還是比壞人多,不懂分析人性對他來說到底有什麽意義。

時過境遷,再回過頭來,才發現很多事情其實都是以小見大。

在商言商,每個項目都像一場大型的撲克牌遊戲,他不能全說真話,當然也不能全說假話,得虛實結合真假參半。

有時一旦讓對手發覺你有退讓的可能,他就像聞見血腥味兒的猛獸,會步步緊逼,寸步不讓。

池緒雖然是個真誠的人,但商場上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般能打開天窗說亮話,多的是毫無職業素養而又胡攪蠻纏的合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