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接風洗塵宴差點吃成了喪宴, 韓辰卓好不容易脫離了生命危險,僅僅一個周的功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度過難關、本該風平浪靜的昶盛集團似乎突然間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那天, 傅赫川接了個電話後就帶著江泊文一起走了,急匆匆的,臨走前眉關緊鎖,神色無比凝重, 憂心忡忡。

烏雲密布,天際一片陰暗慘淡的灰白色, 瑟瑟春寒中,宋嘉良同韓薇一起送傅赫川與江泊文至別墅門口。

車窗落下前, 宋嘉良似乎在傅赫川那萬古不變的冰山臉上看出來一絲慌亂與恐懼。

此後一連大半個月他都沒再見到傅赫川和江泊文, 韓辰卓也仍舊躺在重症監護室裏, 在生與死間苦命掙紮。

偌大的別墅裏只剩下了宋嘉良和傅決夫婦。

傅決喜愛清凈, 別墅裏並沒雇住家保姆, 只雇了幾個鐘點工,上班到,下班走。

小時候宋嘉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和母親陳書書擠在一間狹小的兩居室裏, 房子太小, 東西太多, 幽暗昏黃,怎麽收拾都雜亂無章, 沉悶逼仄極了。

那時的他最羨慕的便是童話裏的城堡,宏偉壯觀,浪漫綺麗, 那麽多房間,一定可以放下他的全部玩具, 到晚上時想睡哪間就睡哪間。

想象裏的總是美好,長大後真住進去時,宋嘉良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他不愛玩玩具了,也沒有那麽多東西要放。房間太多,人太少,反而空蕩蕩的,太過冷清,反而荒涼。

傅家別墅的裝修風格偏奢華靡麗,白天看著還好,富麗堂皇,璀璨華麗,可一入夜就陰森極了,赤紅欄杆如血,旋轉而上的暗色台階隱於未知的黑暗中,怎麽看怎麽像恐怖片裏散發出不詳與詛咒氣息的落魄古堡。

寂靜得詭異,宋嘉良每次經過走廊時,耳邊只有自己的腳步聲,沉重清晰。

風聲淒厲,身前身後飄動的猩紅帷幕裏好像藏著什麽惡鬼冤魂般,叫人不寒而栗,心驚膽戰。

宋嘉良悶頭走不敢胡亂看,快到傅決臥室時跑了兩步,猛地推開了臥室門。

明亮的白熾燈驅逐屋外的黯淡昏黃,關上門的瞬間仿佛也擋住了這世上所有的魑魅魍魎,松了口氣,宋嘉良將餐盤放下,柔聲道:“傅先生,吃藥了。”

邊說邊張望著。

傅決不在臥室,宋嘉良習慣性地以為他在書房,走過去敲了敲書房的門後,又喊了一遍。

還是沒人應。

宋嘉良心底不禁產生了幾分擔憂。

他自幼沒見過宋俊幾次,見到了也只能得到宋俊從手指頭縫裏露出來的一丁點關心,大多數時候,宋俊只會罵他、打他、嫌棄貶低他,望向他的眼神不是失望透骨就是輕蔑不屑,冰冷至極。

傅決卻不一樣,或許是人到晚年,生死面前走了數遭,傅決脾氣不似中青年時期那麽嚴厲冷酷了,反而愈發隨和。他對待宋嘉良也溫文有禮,關心不斷,數月的相處下,無意中彌補了宋嘉良從幼時起便缺乏渴望的那份父愛。

怕傅決出事,宋嘉良猛地扣住書房門把手,按了下去。

房間內,傅決坐在軟椅上,面對著落地窗,似乎是在欣賞窗外夜色。

窗戶大開著,寒風吹過,泛起刺骨的冷意。

見傅決沒事,宋嘉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他自然而然地拿過矮榻上的毛毯,微微一笑,邊走邊道:“窗戶也開太大了,給韓阿姨看到又得說您,您要是想吹風,我帶您下樓走一會兒吧。”

說完,剛好走到傅決身邊,正打算把毛毯蓋在傅決身上。

視線落下的瞬間,宋嘉良眼睛驀地睜大,猛地一僵。

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開般,他大腦空白一片,渾身血液於這一瞬迅速凍結,徹骨森寒。

傅決嘴裏塞著一團毛巾,面容腫脹青紫,神色驚恐至極。他費力地掙紮嗚嗚著,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手腕和雙腿都被粗糙的麻繩纏住,牢牢地捆縛在了軟椅之上,麻繩勒得很緊,尖銳的毛刺紮破皮膚,流出刺眼的暗紅血跡。

毛毯落地,籠蓋住了他的腳面,宋嘉良被這觸感驚了一跳,下意識地垂眼,猛地看到了被綁在書桌底下的韓薇。

嘴裏同樣被粗魯地塞進去了毛巾,韓薇眼眸紅腫,淚跡斑駁,發絲淩亂地貼在面頰上。仰頭看到宋嘉良的瞬間,她面上的哀傷與悲慟突然消失,眼中轉而流露出了巨大的恐懼與絕望。

“……”這份絕望與恐懼如有實質般,蜿蜒流動著纏覆住了宋嘉良。

恐懼到了極點,全身都在發抖,寂靜的書房裏甚至能聽到他牙齒不斷打顫時發出來的磕碰聲。

風聲獵獵,不用轉身,宋嘉良稍一偏頭,便能用余光瞥見那猩紅帷幔旁的暗色身影,如猛獸,如惡鬼,窮兇極惡,暴戾恣睢。

蠢蠢欲動著,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將他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