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二那場點茶會過後,聞清臨也忙了起來——

要開始籌備今年的第二次個人畫展。

他的個人展除去研究生畢業那年的第一場,是在圈內一家小有名氣的私人畫廊辦的,自從第二年起,就都是在海城美術館了。

不過即便是熟悉的展覽場地,每次展覽的主題內容卻都不一樣,因此同樣需要全新的策劃與準備。

比如聞清臨這一次展覽的主題叫做——丹青賽博。

是個很新穎的類型——

用水墨筆觸,畫賽博朋克風的內容,好像兩個極端的結合。

展覽場館內的種種布置,也就都需要與這個主題相映襯,力求給觀展人足夠沉浸式的觀展體驗。

不過好在聞清臨已經是有工作室的人,他有一個稱得上完備的策展團隊,並不需要所有事情都親力親為。

但聞清臨在這方面向來都是高標準嚴要求的,用童檸的話講,就是“你們大藝術家都很龜毛”,總之,團隊做初步策劃,之後會一一同聞清臨報備溝通,再去修改,直到最後達到聞清臨心裏滿意的效果為止。

除此之外,聞清臨更需要做的,還是挑選整理自己要出展的作品——

尤其是這次,這個類型的畫絕大多數其實都是聞清臨即興發揮的,畫了就算爽到,但真的要出展,卻需要後續再給每幅作品命名,寫簡介,陳述基本構思…

聞清臨是真覺得,工作絕對是最扼殺x欲的一件事情,沒有之一。

忙起來之後,別說是像之前那樣時不時挑逗一下沈渟淵了,兩人甚至做的頻率都直線下降。

聞清臨基本每晚都在熬夜,不過有件略微讓他驚訝的事情是,向來作息規律的沈渟淵不知為什麽,最近睡覺時間也好像變晚了。

聞清臨會發現這一點,還是個偶然——

有個晚上他對策劃提供的關於展館背景的三個方案,都不是很滿意,不得不親自上陣修改,這一改竟就改到了淩晨兩點。

活動了一下已經略微僵硬的脖頸,聞清臨呼出口氣,起身去廚房倒水。

誰知一打開畫室的門,竟就直直對上了對面沈渟淵的書房——

門是開著的,還亮著燈,沈渟淵竟就坐在辦公桌後,不知這麽晚了還在忙什麽。

聞清臨最開始以為沈渟淵是正好也有要忙碌的工作,不得不熬到深夜,可誰知接下來的一周裏,聞清臨每晚熬夜工作結束後從畫室出來,都能看到沈渟淵還坐在書房裏。

竟是在練書法!

沈渟淵在家時候也是穿襯衣的,不過不是很正式的那種,而是件伊頓領的墨藍色襯衣,圓弧領形恰到好處中和了兩分沈渟淵面部輪廓的淩厲感,加之他坐在書房並不算明亮的暖黃光暈下,手握毛筆在宣紙上寫字,肩背格外挺拔,看起來實在是溫潤至極,周身都仿佛透著股古雅的沉靜氣質。

聞清臨倚在門框上看了兩秒,才輕笑開口:“沈總怎麽這麽晚不睡,還在這裏寫毛筆字?”

沈渟淵擡眸看過來,原本偏深的眼眸此刻被書桌上的燈光映得略微發亮,很溫和,他抿了抿唇,低聲道:“睡不著。”

聞清臨並沒有再去深究“為什麽睡不著”這樣的問題,畢竟成年人的睡眠總不是夜夜都像年少時候一樣好。

他只是隨口問:“沈總在寫什麽,古詩?”

畢竟古詩與毛筆字實在相配。

可沈渟淵默了一瞬,卻回答:“不是,是現代詩。”

“哦?”聞清臨挑了挑眉,起了兩分興致,“比如?”

這次沈渟淵沒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落在聞清臨身上,有那麽一個極其短暫的瞬間,聞清臨覺得沈渟淵的目光中,好像染了兩分難以言明的意味。

可不等聞清臨細思,沈渟淵就已經斂了眸,溫聲舉例道:“比如,我要像春天對待櫻桃樹般地對待你。”

他講這句話,不,講這句詩的語氣依然很溫沉,似是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句詩的內容,分外露骨。

聞清臨微微一怔,下意識問:“聶魯達?”

他平時看詩歌的時候並不多,畢竟比起文藝含蓄的詩歌,聞清臨向來偏好更能夠直接刺激感官的東西。

不過沈渟淵講的這句實在出名,聞清臨還是有印象的。

沈渟淵“嗯”了一聲以作回答。

聞清臨笑了一下,玩笑般道:“沒發現沈總還蠻有浪漫細胞。”

沈渟淵不置可否。

聞清臨不會知道,沈渟淵在宣紙上寫下這一句句露骨情詩的時候,總會添上一個前綴——聞清臨的名字。

聞清臨,我要像春天對待櫻桃樹般地對待你。

就像聞清臨同樣不知道,沈渟淵晚上熬夜在書房寫毛筆字,只是在通過這種方式陪伴他一樣。

即便他們隔著一層畫室的厚重門板,沈渟淵根本看不到聞清臨的身影,只能依靠門縫漏出的些微光亮以作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