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5頁)

裴復復提醒道:“叔叔,今天是周三,不上班噢。”

爸爸不會早起的。

護衛噎住,是啊,就算陛下親臨又如何,天大地大沒有裴夫子睡覺重要。

等他發覺自己腦海中出現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時,他已經被小崽子拉著往熱鬧的地方湊了。

揚州占盡地利人和,李卿宴上任以來,數今天最風光。

他穿著四品官服,迎接天子的浩大隊伍,他站在最前面,親眼看著陛下踏上揚州的土地。

上一次見面,陛下還是太子,鋒芒收斂,這次一看,不敢直視。

他隨陛下步行檢閱揚州城,周圍百姓也十分配合,不遠不近駐足,生活確實比別地富足。

隨行的官員是個人精,見陛下眼裏隱有滿意之色,便毫不吝嗇地誇起知府。

“揚州人傑地靈,又有江南第一學府,將來必定為我大宣輸送棟梁,李大人勞苦功高,簡在帝心。”

李卿宴老臉微紅:“不敢、不敢,臣只是奉命辦事。”

“午膳已經備好,都是一些江南特色小菜,請陛下移駕廣陵酒樓,登樓閱江。”

蕭循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前巡。

隨行的官員愣了一下,不知陛下要走到何時,怎麽越走離百姓越近了。

不過有他在就不會冷場。

“李大人代天牧民,這一路走來,所見之景,鰥寡孤獨皆有所依。”

李卿宴:“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臣心中唯獨掛念百姓饑寒——”

話音剛落,一道奶呼呼的聲音驚喜地接道:“那可以給我一點飯嗎?”

隨行官員和李卿宴盯著突然冒出來要飯的幼崽,齊齊噎住,官場互吹戛然而止。

打臉,太打臉了。

李卿宴眼前一黑,黑暗中又看見一點金光,他定睛一看,原來那要飯的小崽子胖乎乎的手腕上系著一條紅繩,上面穿著一顆純金空心蓮蓬。

這、這個崽兒他是有錢人的崽兒!這是陷害!

裴復復捧著碗,跑到長得最好看、衣服也最好看的叔叔面前,這個叔叔一看就超級好說話,道:“我爹好可憐,沒有飯吃。”

護衛面如死灰,他就不該帶著小崽子擠到最前面,一松手崽兒就沒了。

他就知道!小崽子給他爹要飯,天賦異稟,從來只挑貴的要。他們心疼裴夫子身體消瘦,幹脆由著崽兒當孝子。

這下要到天家的飯了!

貴不可言!

蕭循定在原地,無人知他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艱難地找回聲音:“要多少?”

裴復復眼睛一亮:“要三碗,我爹兩碗,我一碗。”

官員們面面相覷,不知為何,絲毫不敢插話。

天子垂眸,不知情緒。

良久,他盯著那個空心蓮蓬,道:“你爹呢?”

裴復復:“在床上。”

蕭循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癱了?”

裴復復:唔?

他想起爸爸說的,別人問他時,不要暴露爸爸,敷衍一下就好。

裴敷敷:“噢。”

蕭循既是諷刺又是心痛的話刹那融在血肉裏。

他諷刺裴酌知道他在揚州卻不敢露面,諷刺他本事通天,難不成淪落到要飯,難不成下不了床?!

卻被小崽子模棱兩可的應答驚出了冷汗。

蕭循彎腰抱起灰撲撲的小崽子,像挑著整個江山一般穩當,卻在同時暫時拋掉了江山。

他對李如意道:“清場。”

李如意按捺見到蕭緋口中形容的小崽子的震驚,他有條不紊地安排所有官員去酒樓用膳,指揮禦林軍將圍觀的百姓散開,去龍舫那裏領陛下送的果幹蜜餞。

“你叫什麽?”

裴復復:“復復。”

蕭循:“富富,我們去叫你爹一起去吃飯。”

裴復復:“唔。”

退潮之後,不肯走的護衛一下子就矚目了。

蕭循直接道:“帶路。”

護衛幾乎同手同腳地走在前面,感覺陛下氣勢好兇,裴夫子好像要遭了。

蕭循從李如意手裏接過一塊雪花糕,遞給手裏的崽子。

從衙門附近到裴酌居住的臨水院子,長長的一段路,蕭循片刻不曾松手。

偶爾有人從墻縫裏窺見,一邊驚嘆天子的風姿,一邊羨慕他懷裏專心吃雪花糕的幼崽。

掌上明珠不過如此。

好像父子,就是父子吧!

雪花糕的碎渣掉在月白色緙絲龍袍上,被大步流星帶起的風吹散。

帶路的護衛汗流浹背,向後瞥一眼,只見大孝子一點都不怕生,也不擔心他爹,纖長的睫毛垂著專注吃糖糕,眉眼跟不知情緒的陛下如出一轍。

護衛他有一個可怕的想法。

蕭循踏進院子,挺拔的身量襯得房梁都矮了。

他站在裴酌臥室門口,抱著孩子,幾乎能把所有光線都擋住。

“爸爸!”裴復復吃完了糖糕,舔舔嘴角,“我要飯回來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