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室內安靜,裴戍聲音沙啞語氣卻很兇。

宋初姀一噎,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怎麽忘了,新君草莽出身,年少時時常挨餓,最恨糟蹋糧食之人。

她不答話,裴戍也失了耐心,直接起身沖她走過來。

宋初姀心一緊,以為他要發難。誰知男人卻略過她,拿起桌上的筷子便開始無所顧忌地吃她的剩飯。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宋初姀錯愕,她想要開口制止,最終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神情不自在到了極點。

那是她吃過的飯啊,雖然知道行軍打仗之人不拘小節,可未免也太不拘了。

宋初姀尷尬地錯開目光,看向窗外。

烏雲蔽日,外面漆黑一片,燭火閃爍的影子映在窗子上,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問題。

今夜雨不會停,他們要被困在這裏,而這房間裏只有一張床,他們卻有兩個人。

宋初姀眨了眨眼,沉默起身,去搬床上的被子,準備在地上簡單鋪一層將就著睡。

新君在這裏,她自然只有打地鋪的份兒。

送來的飯菜不多,裴三五口就吃完了,注意到宋初姀的動作,他撂下筷子,沉聲問:“你又做什麽?”

宋初姀回頭,直接摸了摸單薄的被子,訥訥道:“打地鋪。”

“打地鋪?”裴戍擰眉,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床前,掃了一眼床上唯一一條被子,冷笑道:“這麽薄的被子,你用來打地鋪,那蓋什麽?”

宋初姀抿唇,緩緩松開抓著被子的手,只覺得胸中郁氣更甚。

新君著實是小氣,她都將床讓出來了,難不成讓她凍一夜嗎?

她往後退了兩步,目光卻沒離開被子。

今日是真冷啊,她在竹林裏被凍了個透,回來又被雨打濕了衣服,如今手涼得幾乎要沒了知覺。

“你退什麽?”裴戍又開口,語氣依舊很不好。

宋初姀一愣,對上男人直勾勾的視線,心下一沉,暗笑自己天真。

他之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足以說明他對自己並非全無興趣,如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會全然無事。

她深吸一口氣,之前那點不自在散了個幹凈,平靜問:“君上要在這裏嗎?”

“還能在哪裏?”

裴戍擰眉,這道觀一窮二白,難不成還有別的地方?

宋初姀垂眸,上前去解裴戍腰封。

裴戍錯愕,一把抓住宋初姀的手,沉聲道:“你做什麽?”

宋初姀腦子已經亂作一團,聽他這樣明知故問,猛地擡頭,繃著臉道:“君上不辦事嗎?”

她向來不在乎什麽清白,不然也不會在成婚之前與裴戍糾纏。不過是睡一覺,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

裴戍簡直要被氣笑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抓著她,怒道:“本君何時說要睡你?!”

宋初姀動作一頓,貓眼猝然睜大。

“難道在你眼中,本君就是這樣急色之人?”

裴戍牙齒都要咬碎了,真想掀開這女人的腦子看看她每天都在想什麽。

再說下去自己一定會被氣死,裴戍放開她的手,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

腰側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裴戍閉目,疲憊地用一只手支撐著額頭。

宋初姀懵了很久,回身看他,憋紅了臉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她垂眸,指尖重新開始整理床鋪。

單薄的被面被鋪得極為平整,宋初姀發了一會兒呆,抿唇道:“君上,床已經鋪好了。”

裴戍沒睜眼,仿佛沒有聽見一樣。

宋初姀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男人是將床鋪讓給了自己。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已經變小了,只有淅淅瀝瀝的聲音透過窗子傳進來。

屋內的燈突然滅了,室內一片漆黑,男人沙啞的聲音響起:“睡吧。”

房間太久沒有住人,周圍很是潮濕,眼前一片漆黑,宋初姀睜著眼,卻什麽都看不見。

這樣的環境讓人心慌,宋初姀抓著被角,出聲道:“君上?”

許久沒有人回應,宋初姀以為他睡著了,指尖無意識刮著被面,心中那點恐懼在黑暗中被放得更大。

“嗯。”

寂靜的屋子傳出略帶沙啞的男音,宋初姀一愣,肩膀微微放松。

深夜會將腦子模糊不清,她睡不著,小聲問:“君上為什麽會出現在青玄觀?”

青玄觀坐落在山腳,距離建康城並不近,若不是為了上香,平日鮮少有人會過來。

黑暗中,裴戍緩緩睜開眸子,大拇指指腹按在食指關節處緩慢滑動,漫不經心道:“路過。”

“路過?淮陰王逃到這裏了嗎?”

這裏的地形並不好逃跑,按理來說淮陰王應當不至於這麽犯蠢啊。

裴戍指腹動作微微一頓,冷聲道:“你問題太多了,女郎若是睡不著,可以起來與本君說說你們九華巷的事情,本君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