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九華巷沒有不透風的墻, 崔家那個宋娘子每日被接去宮中為新君研墨的消息不脛而走。
眾人心知肚明,表面上是去研墨,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代表著什麽不言而喻。
可即便是這樣, 也無一人敢多舌。
眾世家本就搖搖欲墜,又豈敢在這個時候說新君的風流韻事。
也因此, 宋初姀這段日子過得很是平靜,唯一令人不愉的便是,她每日都要面對那陰晴不定的新君。
好在這段時間新君似是很忙,她大多時間都是在一旁發呆,每日呆夠了又會被好好送回來。
宋初姀稍稍安心,也不禁想, 等府中那個美人兒入宮之後,她應當就不用再進宮了。
如此過了半個月, 建康罕見地迎來了一場小雪。
宋初姀一醒來, 便看到了滿地白沙, 天空之上洋洋灑灑,還在不停地往下落。
地上薄雪淺淺一層,一腳踏上, 瞬間成了汙泥。
榮嫗踩了一腳雪水,抱怨道:“好好的怎麽下起了雪, 建康已經三年沒有下雪了, 當真是不適應。”
她將湯婆子灌好塞給宋初姀,又將傘撐起, 道:“夫人今日進宮, 路上要小心滑倒。”
屋內暖爐將室內與室外隔絕成兩個天地,一開門, 雪花就被紛紛揚揚卷進來,又飛快融成水。
宋初姀穿上鬥篷又將湯婆子揣進懷裏,輕輕摁了一聲。
她今日裹得嚴實,撐著一把傘走到崔府門外,卻沒有如同以往一樣見到等到外面的馬車。
路上滑,可能是今日來得遲了。
宋初姀接過榮嫗手上的傘,低聲道:“室外風雪寒,你回去吧。”
榮嫗年紀大了,一遇到這種天氣便渾身不舒服,因此沒有推辭,行了一禮便步履蹣跚地走了。
偌大的崔府門前只剩下宋初姀一人,油紙傘微斜,遮住了她上半張臉。
冷風想到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很快就將人吹了個透。湯婆子的溫暖在冷風之下顯得杯水車薪,很快就涼了下來。
握著傘柄的手指被凍得通紅,宋初姀唇角漸漸展平。
今日應該不必進宮了,只是並沒有人來告訴她。
她像個傻子一樣,在風雪中等著這麽久。
宋初姀深吸一口氣,想要回去,卻不想剛一轉身,身後就傳來一陣馬蹄聲。
周問川翻身下馬,面色焦急道:“女郎快隨我進宮。”
來不及等她反應,周問川不由分說將人放到馬背上。
油紙傘跌落在地,很快就被風吹得走遠了。
一瞬間,宋初姀險些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城破那日,她像個戰利品一樣被獻給新君。
她臉一白,有些驚慌地看向周問川。
周問川來不及解釋,問道:“女郎可會騎馬?”
宋初姀下意識搖搖頭,抓緊韁繩不讓自己掉下去。
“那還請女郎抓穩,多有得罪。”
周聞川說完,翻身上馬,與她隔著一段距離,單手抓著韁繩往皇宮方向走去。
周遭景象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後奔去,凜冽寒風吹得她睜不開眼。
馬匹停下,宋初姀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周文川帶進了宮。
他步伐快,宋初姀有些跟不上,最後幾乎變成了小跑。
他們停在一處殿外,立在門外的晏無歲看到宋初姀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一把將周問川拽到跟前。
“現在是什麽時候,你還將女人帶過來了?!”
“你懂個屁。”
周問川揮開他的手。
晏無歲:“我不懂,你以為君上是你,離了小娘子就活不了?”
周問川哂笑,拍了拍他肩膀,道:“你這段時間不在,老子不和你計較。”
宋初姀沉默站在一旁聽他們吵,有些尷尬。
“女郎。”周問川收殮了嬉皮笑臉的語氣,對她道:“君上如今危在旦夕,女郎先進去看看吧。”
晏無歲擰眉,想要說話,卻被周問川一把推開。
“危在旦夕?”宋初姀蹙眉,對他這番話有些許懷疑。
恰在此時,殿門被打開。
大夫模樣的人從裏面出來,周問川眼疾手快,一把將宋初姀推了進去,又飛快合上殿門。
晏無歲冷笑:“說你沒文化你還不信,危在旦夕是這麽用的?”
周問川不搭理他,一把拽住大夫,問道:“君上如何了?”
這人是跟著他們行軍打仗的軍醫,年紀大脾氣還古怪。
聽他這麽聞,大夫冷笑道:“若是老夫來晚一步,君上的傷口都要愈合了。”
晏無歲:......
周問川:......
他這話說得誇張,相對於戰場上那些嚴重到足以致命的傷,如今這小小的匕首傷確實算不上什麽,卻也不是他口中那般能夠自行愈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