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冬日晝短, 天還未亮,仰頭間月明星稀,今日又是難得的晴日。
寢殿內燈火長明, 宋初姀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有些煩躁。
一夜未睡, 她現在困得睜不開眼,卻還要應付眼前這些聒噪的人。
“娘子聽得見嗎?”
“聽得見。”宋初姀早就困得不行, 因此不太高興,但看眼前人年紀這麽大,還是乖乖回答了。
胡子花白的大夫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看來娘子聽力是沒什麽問題了,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他又問:“娘子可知道這是幾?”
大夫伸出手指,在宋初姀面前晃了晃。
宋初姀臉一黑, 偏頭不說話了。
大夫嘖了一聲,又指著一旁的周問川問:“那娘子知道這是誰嗎?”
宋初姀:......
見她還不說話, 大夫搖了搖頭, 對一旁的周問川道:“娘子應當是給燒傻了。”
周問川臉色大變:“燒傻了?”
“娘子現在不止不認識人, 連這是幾都不知道。”
大夫伸出手比劃了剛剛的二,搖頭道:“發燒本就不是小事,一燒就是三日, 燒傻也正常,只是可惜娘子這麽年輕, 燒傻實在可惜。”
周問川擰眉看向宋初姀, 卻見她閃躲著避開自己的目光,果然有些像燒傻了。
他心一沉, 果斷轉身, 不想一出殿門就看到匆匆而來的君上與晏無歲。
晏無歲那廝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又是一副誰在欠他錢的模樣。
但周問川沒時間理他, 連忙上前痛心道:“君上不好了,女郎燒傻了。”
裴戍看著他,良久才問:“燒傻了?”
“燒傻了。”周問川說得信誓旦旦:“是老張頭兒說的。”
“你還信他的醫術?”晏無歲嗤笑。
周問川嗆回去:“現在嫌棄老張頭的醫術,之前打仗受傷的的時候還不是要找人家包紮?”
他們口中的老張頭其實是周問川老家同村村醫,當年戰事一起,老張頭深更半夜背著包袱就敲響了周問川家門。
“軍中是不是缺隨軍大夫,老夫可以去。”
老張頭醫術雖然半吊子,但在眾多軍醫裏卻是最會包紮傷口的一個,再加上軍醫稀少,一路跟著他們從東都打到了建康,都已經是耄耋之年了,身子骨卻依舊硬朗。
周問川對著晏無歲鼻孔出氣,一轉眼,就見君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進了殿。
他立即想要跟上去,卻被晏無歲揪住了領子。
晏無歲臉色不好,道:“如今正是要處理世家的時候,宋娘子畢竟是崔家的夫人,君上這般做難免會被人詬病。”
“那你找君上說去。”周問川不慣著他。
晏無歲不惱,思忖道:“宋娘子長得確實漂亮,若君上是看中了顏色,那也不是不能找到更漂亮的。”
他是不願意君上與這位出身世家的宋娘子牽扯在一起的,若是君上能將注意力放在別的女子身上,豈不是兩全其美?
見他陷入沉思,周問川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在連廊上。
目光掃過高穹,他道:“你覺不覺得這建康很是無趣,還是打仗的時候有趣兒,那時候咱們在荒原上星星比現在亮得多。”
這幾個月下來,周問川有些坐不住了。
晏無歲掃了一眼穹頂,沉聲道:“星星亮是因為奪了明月光輝,如今明月高懸,繁星自然會黯然失色,明月越亮,星星就越是不敢於與之爭輝。周問川,你覺得無趣,但百姓卻喜歡太平日子。天下亂得太久,他們需要一個月亮,一個永懸蒼穹的月亮。”
“又講這些大道理,我就是說說,誰不喜歡太平日子?不過是一時不習慣罷了。”
他說完,看向殿內,燈火未熄,君上與張老頭都還沒有出來。
裴戍立在桌前,垂眸看著默不作聲的宋初姀,扯了扯嘴角問:“燒傻了?怎麽個傻法?”
老張頭又伸出兩只手指,沉痛道:“娘子不認識這個數。”
“就這些?”
“這還不夠嗎?”老張頭很是疑惑。
就連他們村沒上過學的老婦都知道這是幾,娘子這麽年輕都不認得,可不就是燒傻了嗎?
裴戍點了點頭,道:“確實傻了,這天底下沒有比她更傻的人了。”
聞言宋初姀擡眸,看著他的眼神染上怒意。
“這是幾?”裴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初姀果斷移開目光,當作沒有看見。
裴戍若有所思,道:“看來是真的傻了,為她紮針吧。”
老張頭驟然睜大眼睛,想說君上是不是記錯了,他根本就不會紮針啊。
“就用這麽粗這麽長的針。”
裴戍伸手比劃了一下,點了點宋初姀的腦袋,指著她額頭道:“往這裏紮就行,開竅,說不定紮了就不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