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吳銘的聲音始終沒什麽溫度:“她願意幫你, 你又需要幫助,那她就是你現在的出路,她也……並非沒有照顧你的自尊——”
隨著吳銘的話音, 一滴隱忍的淚珠落到筆記上, 靳新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將林薇給他的紙疊好放進口袋。
他擡起頭看向秦思馨, 然後強行露出一個笑容:“秦同學,謝謝你的好心,但我覺得接受別人的好意不是一件窩囊的事情, 我已經19歲了, 還要伸手從家裏要學費才是真的沒骨氣, 我父母沒什麽文化,為了供我讀書,每天要工作16個小時, 暈倒被人送進醫院卻不肯醫治,一直說自己不能病,病了崽就沒法讀書了——”靳新的聲音哽住, 重新低下頭, 喉嚨酸澀。
秦思馨有些不自在, 動了動唇:“你——”
“你家境好, 不會知道窮人的生活是什麽樣,擁擠潮濕的寮屋,環境又臟又亂,鼻子裏永遠都是腐爛發臭的味道,黒幫的人總是以各種各樣的名目來收片, 沒有錢就要被趕出去,你的財產隨時都可能被搶被偷, 家裏常常被流氓騷擾,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他忍著鼻腔內酸澀的熱流,笑著道,“誰都想過好日子,大家為了公屋的名額打得頭破血流,有權有勢的人惹不起,只能窮人欺負窮人——我是家裏所有的希望,也是街坊們的希望,我考上大學,他們把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錢送到我家裏,就等著我出息的那一天能拉他們一把……連那些流氓知道我考上港大,都會高看我幾分,所有人都在等著我出息——”
靳新用掌心揉了揉眼睛,試圖緩解一下酸楚的情緒:“我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自尊是最廉價的東西。”
說完他不再看秦思馨,收拾起桌上的書本,然後快步離開。
秦思馨怔然了一會兒,看了看吳銘,隨即也離開了。
只有吳銘還坐在原來的位置沒有動,低著頭,那略顯消瘦的背影,雙肩微沉,仿佛有什麽東西死死地壓在上面。
直到“哐當”一聲,教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褚英韶帶著一群小弟進來。
褚英韶晃到吳銘面前,拿著剛順的黑板擦朝著吳銘身上拍了拍,一時間煙塵飛揚。
“怎麽樣,那個女人丟醜了沒有?”他問。
吳銘平靜地擡起臉,說:“沒有。”
空氣中的粉塵還未散去,在陽光下交錯彌漫,肆意而囂張地舞到你的口鼻,讓人窒息。
“乜嘢?”褚英韶臉色立時變了,看向周圍,“沈天佑呢?他不是說有辦法嗎?”
“他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林薇與我們老師是舊識。”
“死八婆!”褚英韶臉色很難看。
吳銘緩緩地說道:“報紙上多難聽的話她都聽過,這樣的流言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她也不會在意。”
“砰”地一聲,黑板擦摔在桌上,又反彈出去,擦過吳銘的臉頰,剛剛散去的粉塵,再次彌漫到空氣中。
吳銘什麽都沒說,始終平靜。
房世傑連忙過來安撫褚英韶:“都是死的嗎?想想辦法,怎麽讓二少出了這口惡氣。”
沒人說話,幾個小弟跟著後面,甚至都不敢上前。
二少發起瘋了能把人打殘。
空氣裏是窒息的沉默。
褚英韶的臉色越來越差。
“吳銘——”房世傑連忙叫了一聲,褚英韶的火氣不消,大家就等著一起遭殃。
他有的是折磨人的方法。
吳銘緩緩開口:“女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感情,二少為何不嘗試去追求對方呢?”
“乜嘢?”褚英韶難以置信,他手拍到桌子上,看著吳銘,“你讓我去追那個八婆?”
“沒錯,你出的是什麽鬼主意?”房世傑立時應聲。
“追到手再拋棄對方,讓她成為所有人的笑柄,不是更好嗎?”吳銘的聲音不急不緩,沒有任何感情。
褚英韶眼睛倏然一亮,想到這個女人最後苦苦哀泣求饒的模樣,他心下頓時火熱起來。
這個女人可是連老爸都稱贊有加,還一直說大哥不如她,媒體也把她傳得神乎其神,好像多了不得一樣。
真要是泡到這樣一個女人,讓她伏小做低,那老爸都會高看他一眼,他的那些朋友一定會艷羨他的。
再說,這妞模樣也不錯,確實不虧。
吳銘看著褚英韶慢慢露出猥瑣的笑容,那滿是得意的嘴臉,醜陋異常。
他曾經試圖去理解褚愛東的理論,但發現那就是個笑話。
林薇身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優秀,只要眼睛不瞎就不會看上這個草包,但是——
他閉了閉眼,想到自己看見的那一幕,褚愛東轉著茶杯,擦著唇印輕酌,心口突然一陣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