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雪後的風景(2)

殷果洗好菜,一盤盤切好,肉片沒有,用肉腸代替。

火鍋通上電,滾燙的水燒開。

林亦揚坐了火車過來的,路上奔波,身上不幹凈,草草洗了個澡。這裏是他在紐約的落腳地,自然會常備幾件運動服,換了運動服,走到殷果身後。全套運動服一穿,人瘦,臉也白白凈凈的,倒像個乖學生。

他剛才琢磨了一下,估計殷果看得是自己的手臂。其實圖案不誇張,也沒滿,大部分都在右手臂內側。只是可能對於女孩子……也許會誇張。

於是,他雖然覺得袖子卡在手腕上別扭,也克制了擼袖子的想法。

人坐下,在她右手邊。

一秒的安靜後,兩人同時出聲。

“你想先吃什麽?”殷果是這樣說的。

“要不要喝飲料?”林亦揚是如此說的。

……

“挑你喜歡的吃。”他答。

“酒吧。”她同時答。

兩人又停住,突然都笑了。

這一笑反倒化解了微妙氣氛。

“我去拿,你下菜。”他離開座椅,拿了酒回來,開瓶,倒滿了自己的杯子。

酒瓶口懸在她的玻璃杯上,征詢她的意見:“多少?”

“倒滿吧,”她回答,“我酒量很好的,而且第一次一杆清台,就是喝醉打的。”

林亦揚再次笑起來。

頭次有人當著他的面說:我酒量好。

小麥色的酒液將杯子注滿,她注意的卻是倒酒的人。

他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而且笑和不笑差別很大,像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不笑時,帥是帥,但很難親近,有股子漫不經心、瞧不起人的感覺;笑時卻像個鄰家大哥哥,那種小妹們一摞摞追在後邊的大哥哥。

這一晚,兩個人吃著火鍋。水沸了就放菜,煮熟了就客氣地謙讓謙讓。

後來殷果吃得盡興了,會手撐著下巴,望著他說話,因為喝了幾口酒,時不時大舌頭兩句,繞不清楚嘴裏的話。

林亦揚晃了晃玻璃杯,盯著她看,時不時直接一仰頭,喝光杯子裏的酒。

酒量好的人,一瓶沒喝完大舌頭了。

而他,腳邊已經放了至少六個空瓶子,還是清醒的。

吃到後半茬,窗外狂風大作,樹枝被吹得彎成一個誇張的弧度。又下雪了。

“他們怎麽回來,會不會地鐵又停運了?”她有點擔心。

林亦揚倒不當回事:“兩個男人,又不是女孩,在哪都能過一夜。”

也是。

鍋裏的東西撈的差不多。

是要再坐會兒,還是起來收拾呢?

殷果不由看了一眼他,蒸騰的水煙白霧裏,他真像那晚,瞳孔漆黑,直視自己。那晚是她第一次以那樣近的距離和男人對視,當時嚇了一跳,只想著猜他是哪國人……

林亦揚彎腰,撈起地板上擱著的半瓶酒,示意性地對她擡了擡瓶口。

這是在問她,還要不要了。

“我不要了,你喝完吧。”殷果站起身,把盤子都摞在一處,是準備收拾的架勢。

“放這兒,”他說,“我還沒吃完。”

他是想,自己來收拾,只能找這個借口。

但鍋裏確實也沒什麽東西裏,他拿著筷子,象征性地在水裏劃了兩下。

估計沒吃飽,也不好意思說吧?殷果想。

下次要準備多點菜。

那天晚上,滿城暴雪。吳魏和表弟混在酒吧裏,沒回來。

三月份的紐約,冷得像十二月的大東北。

屋裏的暖氣卻熱的嚇人,比旅店熱多了。她睡到半夜,悶得不行,喉嚨發幹,從床上爬起來,喝了床頭的一杯水,想去洗手間。

本以為林亦揚睡了,沒想到打開門,他獨自坐在客廳裏,在餐桌那裏上網,因為外面沒開燈,全部的光亮都來自於他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一下子就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

“你還沒睡?”她驚訝。

他第一個動作就是扣上電腦:“電腦太亮了?”

很好。

這下屋裏完全沒光了。

“不是,沒有。我是要去洗手間。”殷果一步一探,向前摸索著。

她剛來第一天,不熟屋裏的結構,要回憶下開關在哪。

“啪”地一聲輕響,滿室明亮,林亦揚幫她開了燈。

在滿室燈光裏,她看清林亦揚早就換了身衣服。估計也是因為太熱,他脫了外衣,只穿著運動短褲和半袖上衣,也因此,晚飯刻意遮擋的紋身全露了出來。

林亦揚看她又盯著自己的右手臂,探手,把沙發上的運動服拿起來,草草套上。

殷果趁機跑去洗手間。

照了照鏡子,真邋遢。

她睡覺前解開了頭發,因為太熱,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折騰了太久,及腰的卷發亂七八糟地散在肩上。難怪很少有男女混租,乍一當著外人面跑進洗手間,確實難為情。

還好她穿的不是睡衣,而是運動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