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王者歸來日(1)

一年後。

機場航站樓。

出口處,殷果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手邊,坐到一旁空座椅的右面、最裏的一個。這幾排座椅零散坐著來接機的人,只有她一個是剛下飛機的。

她在看手機上的時間,還早。

他乘坐的航班沒有衛星wifi,網絡聯系不上,她僅能用時間推移來計算,他已經飛到了哪裏,還有多久會落地到中國。

林亦揚要回來了,徹底歸國。

殷果那一趟航班回來不僅僅是她一個選手,大家拉著行李先後從出口走出,低聲交流,笑著,男人大多沒換衣服,多套了一件休閑西裝外套就趕了飛機,女孩們也都帶著比賽的妝,湊成一幾撮,有的手裏提著球杆盒,有的擱在行李箱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最後走出來的,是身著樸素,全套著運動服的裁判們。這些裁判在場上都要求西裝革履,一站站整天,累得不行,所以離開賽場後最快換裝的就是他們。

七八個裁判裏,走在最前面的是裁判組的老大,林霖。因為動了一個大手術修養了全年,這是她病假後第一次從頭到尾執行判罰。

林霖很快看到在角落裏的殷果。

這是出道僅一年,在國內九球、八球和世界花式九球排行榜排名躥升飛快的新人王。她眼睛特別大,但因為低頭,被滑到眼前的劉海擋住了,穿著豆粉色連帽衫和白色牛仔褲,兩腿交差著,乖乖坐在椅子上,捧著手機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在瞧。

林霖猜她在走神,也知道她在等人。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會有很多人要趕到這個機場,到這個出口來,接的是同一個人。

“還沒正式打過招呼,林霖。”

殷果擡眼,對她笑了笑:“在杭州我們就見過了。”裁判組老大,怎麽會不認識。

“不一樣,”林霖一笑,“我是東新城的林霖,和林亦揚一起長大的哥們。”

殷果笑笑,和對方握手。

感覺林霖攥得力度挺大的,是那種,仿佛遇到家人一般的親近握手。

兩人的關系仿佛被一下拉近了。

“我聽說你做了個大手術?剛回來就帶這麽大的比賽,吃得消嗎?”殷果在林霖落座後,小聲聊了起來。

“還可以,其實還想休息一個月,但這個公開賽太重要,上邊不讓休息。”

兩人又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

林霖突然開起了林亦揚的玩笑,問她:“你悄悄告訴我,林亦揚是不是在美國欠高利貸了?這次出山這麽瘋?”

殷果一聽這話,即刻就懂了。

說的是他排名一直在飆升,掃獎金的能力也讓人瞠目。有人估算過他在各大賽事的獎金,英鎊和美金加和,已經積累了兩百萬美金。

作為一個暫住國外的華人選手,在去年憑空而出,單打獨鬥、現身各大國際賽事,不光是斯諾克比賽,只要賽程日期不和斯諾克撞上,連九球和八球比賽也都不放過,十分少見。

有些九球選手喜歡兼顧八球,但鮮少和斯諾克一起來,林亦揚這種太稀有了。

有能力的人在低谷時,還有另一種更貼切的說法叫蟄伏期,有伏就有起。

在漫長的十幾年裏他沒有一日放下球杆,風雨無阻,生病不斷,始終有一個球台陪著他。他也許把自己藏了很久,卻從未放棄這一生熱愛的東西。

***

在另一架航班上。

客艙的燈全滅了,窗戶也都被機長調成了深藍色。

乘客睡著了九成。

林亦揚從洗手間出來,看到零星的幾個位子上的乘客還在看電影。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隔壁的大男孩孫堯漫睡到中途也醒了。

“嫂子肯定來接吧?”孫堯抱了被子,懶洋洋地倚在那問他,“上回見還是在公開賽了,都快忘了長什麽樣了。”

“不一定趕得上。”他說。

上飛機前,殷果還在比賽,兩人沒來得及通話。

林亦揚戴上耳機,挑來揀去,找了個老文藝片看。開頭的字幕配樂很幹凈,吉他弦被撥動,鼓聲在背後,那隱隱的吉他音漸漸大了,像籠住了幾萬英尺高的天空和機艙。

過去這一年,有幾次殷果生病都沒告訴他,一次高燒不退三天,也照舊按時準點和他聊天視頻,滴水不漏地瞞著。有回帶病比賽,還是吳魏聽北城人說的,他問她,她第一反應是緊張地寬慰他:“以前沒有你,生病也是自己,吃藥就好了。”

最後她小聲撒了兩句嬌,說很想他,視頻裏像假的,都快忘了他真人是什麽樣了。

他們用三百六十二天來柏拉圖,文字語音輪著來,視頻也沒斷,可真正就見了兩回,分別在兩人生日前後。

殷果生日那天,原本要和家人過,被林亦揚一個驚喜整蒙了,草草編了謊話說是大學同學一起慶生,飛奔去了林亦揚下榻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