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小女孩(2)

檢邊林低聲重復:“師兄?”

然後,沉默著把簽好名字的本子遞給空姐,氣氛再次跌落到剛上飛機時的原點。

初見忐忑看他,內疚感迅速膨脹,磨蹭了會兒,輕聲解釋:“我對他沒感覺,”說完從座椅前翻出了一本有點破的航空雜志,胡亂翻了兩頁,又嘀咕,“我要喜歡上誰,會和你說的。”

檢邊林的視線第二次轉回來,皺眉看她。

他今天臉色始終不好,現在更不好。

其實要是用心看,誰都能察覺他的情緒就浮在眼中,只是被額前的短發遮擋了些,刻意避開她。他不想用自己的情緒影響她,隨便玩笑兩句,卻沒想到反被她拽入另一個心情低谷。

初見知道他在看自己,再不敢回視。

於是像模像樣地把手裏雜志從頭翻到尾,從尾翻到頭,連廣告小字都一個個去讀,就這麽悶到飛機降落,險些憋出內傷。

下飛機前,檢邊林掏出黑色口罩,戴上,遮去了大半張臉。他平時很少戴這個,前幾天是生病臉色不好怕被拍到會讓粉絲擔心。現在是心情不好情緒不穩,怕被拍到讓人亂寫。

本來就生得比普通男人皮膚都要白,被黑色襯著倒顯出蒼白了。

唯一露出來的那雙眼睛,沒有看她:“跟著我,別太近。”

說完,就拎起自己的背包走了。

這是個緊急的行程,不會有什麽被提前泄露引導粉絲接機的事情,但是他從出口出來,低頭匆匆走過時,還是不斷被路人認出來。遠近的人紛紛掏出手機,自發跟著檢邊林的腳步。他連助理都沒帶,所以難免被人群圍觀得行走緩慢,幸好,大家都很禮貌。

檢邊林始終用余光在人群中搜尋初見,生怕她被人群擠丟。初見倒是很小心,乖乖在距離二十米遠的地方跟著他。順便,在他被圍住時,還去肯德基裏買了杯可樂,耐心地咬著吸管,慢悠悠喝著,等著他脫離人群。

小時候她也常這麽等他。

那時候檢爸爸在船廠常常出差,去好遠的地方,常有十天半個月的讓檢邊林在初見家吃飯,所以必須一起回家。可他的一班是重點班,他又是尖子生,補課拖堂常事,她的九班是非重點班,放學早。於是兩個班級,一頭一尾,總是最晚關燈的。前者是整個班在上課,後者是只有初見一個人在睡覺,或者看漫畫。

常常是一班下課,所有人都熱熱鬧鬧下樓,就他獨自沿著漆黑樓道走到最盡頭,推開門,把餓得兩眼昏花的初見領走。

耐心啊,就是這麽被一點點磨出來的。

出個機場簡直和打怪升級似的,到處都是障礙物……

最後,連初爸爸的車都被幾個資深粉絲圍住。初見估摸著自己又沒戲做自家車回去了,轉身跑到出租車那裏排隊。

同時,檢邊林的手機微震動。

是初見發來的:你和我爸先過去,我打車去。

小粉絲還在對著沒有關車門的他說話,檢邊林從後視鏡裏找她,看到她上車了,才提醒小女孩們當心手,隨後關上車門。

檢爸爸住得是VIP病房,但幸好,不是重症監護。

初見是最後到的,走進去時候,檢邊林正坐在離床遠一點的地方,低頭,徒手剝柚子,剝好了,一點點又把果肉外的白皮撕下來。

床上的檢爸爸正在用廣東話控訴他。

雖然到杭州這麽久了,父子倆平時還是用廣東話交流,初見跟著聽了這麽多年,也全能聽懂了,就是死活都不會說。

檢爸爸從他的帽衫數落到褲子,從腰帶數落到運動鞋,再到脖子裏的那根鏈子,最後還不忘訓一訓那個黑色的小尾戒。

總之宗旨就是,男人怎麽能在穿著上如此講究,太不像話了。

檢邊林這麽高的個子,擠在病床和窗戶的過道裏的那張木椅子上,兩腿分開而坐,手肘撐在自己大腿上,也不說話,躬著身子繼續剝柚子。直到看到初見,他手才頓了頓。

檢爸爸看到初見,很快切換到和藹可親的頻道:“小初啊,叔叔可想你了,你看你這麽忙還跑過來。”

“沒事,”初見擺手,“我自己就是老板,沒人管我。”

檢爸爸很久沒看著初見,挺高興,在渾身劇痛中,繪聲繪色描述自己上午血壓忽悠就降到超低,險些就一命嗚呼的險境。

檢邊林趁老爸說得高興,起身把剝好的柚子掰下來,塞進檢爸爸嘴裏,隨手又掰下來一片塞給初見。

“你看人家小檢多細心,弄得多幹凈,”初見爸爸嘀咕了聲,“你自己喜歡吃幹凈的,都懶得剝。”

她嗯嗯承認著自己的懶惰,掰著小塊柚子吃著,偷偷看檢邊林。看檢爸這樣子,還挺讓人放心的,他應該心情好了吧?

很快,又有新的船廠領導來探望。

檢邊林就和個大熊貓似的,每個進來的人都要多看他幾眼,他看自己爸爸挺享受被領導們慰問,也不想留在這裏,就獨自離開,去查了診療費,收了最新的一疊繳費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