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奢侈的愛情(2)

一晃快到春節。

路炎晨給她護照照片訂機票時就語焉不詳,只說暫時不方便拿戶口本和出生證,歸曉也就和幫她辦事的表弟媳含糊帶過。弟媳這幾年從歸曉這裏拉了不少善款去資助邊遠山區,因此和很多做交流援教的重點學校關系良好。

幫歸曉爭取個名額也算回報,完全是惠而不費的事。

就是讓表弟抓了機會笑話她,去內蒙散心帶回個沒戶口本的小朋友,給人解決讀書問題不說,連小孩的常住地址都填得是自己家:“姐,要不是你是個女的,條件無法滿足,我還真會以為這孩子是你留在內蒙的私生子。”

別說,還真像。

弟媳解決了正規借讀,可還是強調:戶籍證明必須要,可後補,但不能沒有。

歸曉想著既然能後補,那就不急在這一時,先過了年再說。

辦妥那天,歸曉挺高興,帶小孩吃飯,最貴的西餐,還騙小孩喝了兩口紅酒。她要開車,反倒滴酒未沾。

回來路上,小孩臉紅得跟擦了胭脂似的:“轉學貴嗎?”

“不用錢,”歸曉交了停車費,出車庫,“正規手續。”

小孩如釋重負:“我爸來時囑咐我,要貴就不讀了。他怕路叔叔偷偷出錢。”

小孩絮叨著,話很密,說得都是路炎晨,大多是從他親爹那裏聽來。

開上北二環路時,他在講路炎晨跨區抓人,帶隊連追兩天兩夜翻了五座雪山,警犬的爪子都是血了,人還在追……到西二環時,講到海拔5000多米的生命禁區,徒步十幾公裏往出背缺氧昏迷的老鄉……堵在長安街上,話題過度到氣象資料、地面引導全無,連投降標記也缺失的情況下,因為任務緊急高空傘降……

這就是他過去這麽多年的生活。

晚上到家,她費勁抱著小朋友進門,一路走過客廳,爬樓梯,邊爬邊盤算要不要裝個室內電梯,免得日後生病風濕骨折醉酒等等原因爬不回臥室時,還可以代步……

給小孩放到床上,擦幹凈手臉,脫去外衣褲塞進被子裏。

試了試暖氣太幹,把加濕器給小孩打開。

秦小楠睡著了可比醒著乖多了。她好玩似的用手指撥小孩長得令人發指的濃密睫毛,在發愁後天要離開北京的事,路炎晨還沒回來,把秦小楠交給誰照顧比較好呢?平時也還好說,眼看就是春節,放誰家都不太合適。

算了,明天睡醒再說。

她離開小楠房間,接到了一個挺意外的電話,是白濤的。

大概兩年前初中同學聚會後,也沒私下聯系過。她一手從架子上摘晾幹的床單,一面聽白濤說了個挺熟悉的名字:趙敏姍。這個人她記得,初中時差點讓海東和孟小杉分手,就是那天……她和路晨旁觀少兒不宜畫面的那天。

白濤說,“趙敏姍不是早年離婚了嗎,我是聽說啊歸曉,是聽說,晨哥前兩天從二連浩特回來了,倆人要辦事。”

她以為幻聽:“誰?”

“晨哥,”白濤解釋,“我想著晨哥上趟回來你就找過他,就來和你說一聲。”

歸曉昏沉沉地,去開窗。

喘不上氣,想透透風……

他竟然回來了,沒打招呼就回來了。

前幾天她還傻呵呵叮囑他在二連浩特要把小孩的戶口本拿過來——

白濤竹筒倒豆子,將正面、側面,各種渠道聽說的都給她說了,翻來覆去也沒什麽多余信息,就是,他回來了,要結婚了,和趙敏姍。

電話草草斷線,歸曉在陽台原地溜達了三圈,想關窗。

沒拽穩,玻璃窗沿著軌道噌地撞上……將她兩根手指碾住了。她疼得眼淚唰唰往下掉,無措地咬住被碾得地方,想用疼止疼。就這麽站在黑暗裏,緩著,緩著,站了一個多小時不太疼了才擦擦殘余的眼淚,回了臥室。

低頭看時間,淩晨兩點多。明知晚到已經不可能有回應,卻還是鬼使神差地發了條消息過去:聽說你回北京了?

手機留在電視櫃上,人爬上床。

可剛裹上被子,手機又響了,漆黑電視屏幕上的一片瑩白的反光,不間斷的震動,是來電。斷了又打,打了又斷……

她不停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他只是拜托自己辦一件事,答應了,也辦完了,就該結束了。

如此反復多次,確認不會說出任何不成熟的話,這才去接了電話:“喂?”

夜太靜,恍惚聽到自己的回聲。

那邊,有金屬敲擊的清脆音。撲面而來的就是那股濃厚刺鼻、難以揮發散去的機油味,仿佛空氣都是有顏色的。斑駁的黑色。

“見諒歸曉,”路炎晨說,“這幾天家裏有急事才回來,不太能抽開身——”

“沒關系,”她答,“我後天要離開北京,又是快春節了,不方便把小孩拜托給朋友。聽說你回來了,正好問問能不能來接一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