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晨曉照歸路(2)

路炎晨離開孟小杉家後,開車在運河邊兜風,最後將車停在一個不起眼地方。

熄火,下車。

……

到六點多鐘,太陽落了山。靠在楊樹幹上抽煙的他撩了袖子,看表盤上的指針。

差不多了。

開車到孟小杉的飯店,包房裏,一屋子人熱火朝天的在聊。

路炎晨進去時,上菜的兩個服務員小姑娘剛被路炎晨親爹吼出來,老頭只要一沾酒就這樣,可還頓頓離不開酒。路媽老實巴交的,望了眼在門邊上摟住服務員小姑娘,輕聲安撫的孟小杉,內疚,可也不敢開口說話。

孟小杉見路炎晨露面,打了個眼色:開誠布公說吧,我們在這兒呢,壓得住。

路炎晨邁進門,他爹正在吹噓這兩年修車廠生意好,趙敏姍估計是聽父母說了,面色不善。可趙家老兩口話也沒說死,告訴女兒,一百一十萬不是小數目,加上路炎晨親爹還不知道這事兒,還有轉圜余地。於是,猛瞧見路炎晨進來的趙敏姍,還帶著幾分希望被這個可能是未來老公的男人一眼就勾住了。

上午去,他看上去很不痛快,挺頹的。

現在倒爽利了不少,白色襯衣的領口敞了兩粒紐扣,半截鎖骨露在外邊。寸頭,高高的個子,背脊筆挺。當然,趙敏姍不是小姑娘了,心裏也還是有把秤在權衡他戰友那個孩子的事兒,還有路炎晨親爹的酗酒打人的臭脾氣。

小孩是肯定不能留的,假如真要結婚,就找個機會送回去。親自送,算是給他面子。

至於路炎晨親爹,趙敏姍倒不怕。老頭過去來自己家喝多了還說人就這麽幾十年,顧著兒女的都是傻子,據說當年路炎晨奶奶癱了,都被送到山溝的祖籍老宅,扔給左鄰右舍點錢照顧到去世,也沒再管。這種上不孝父母,下不顧兒女的未來公公,有什麽好怕的。

大不了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

趙敏姍這廂還在打算盤,路炎晨站定了,接過秦楓遞來的半口杯白酒,擡手,直接仰頭一杯酒。路爸以為大兒子終於懂了要給自己面子,這是敬親家酒呢,未料路炎晨手裏酒杯落到桌上,就是這麽句:“在座的各位長輩,抱歉,這婚我必須退。”

趙敏姍心忽悠,沉了。

話剛出口,滿杯熱好的白酒,劈頭蓋臉就潑過去。他微一偏頭,避開大半酒水,全順著脖頸往下淌,襯衫也濕了。

路炎晨抿了嘴角,半聲沒吭,眼睛裏冰冰冷冷的。

路媽雖心疼,可猶猶豫豫不敢動,只顧著拉路爸:“幹嘛啊,這大冬天的又拿酒潑孩子。”路爸推開路媽,擼了袖子就要抽上去:“小兔崽子,別以為從部隊上回來,老子不敢揍你了——”

“三叔、三叔,有話好好說,好好說,”秦楓笑容滿面,一米九零的大個子輕易就將一米七三的路爹擋下來,“不給孩子留面兒,也要給我個面子啊,三叔。”

孟小杉也跟著勸:“三叔三叔,你和我爸這麽多年交情,可不能砸我們家的店啊。您別搭理路晨,讓秦楓去給您開最好的包房,今兒我這生意都不做了!就伺候您!”

這兩口子本就面子硬,又故意將最好的包房留下來預備這一出戲,死勸活勸將路爸弄出了這間房。沒半分鐘,孟小杉又回來,將趙敏姍爸媽請了出去。

燈光煌煌,包房裏一個大圓桌對面,只剩了趙敏姍。

路炎晨從桌上餐巾紙盒裏抽了幾張紙,將下頦和脖子上的酒擦了,拽開椅子,坐下來:“還要我說什麽嗎?”

趙敏姍被他嗆得不行:“你這態度,我們沒法談。”

路炎晨一笑,不說話。

對路炎晨來說,趙家兩位老人都還情有可原,畢竟一來是和路爹要不回來錢幹著急,二來也是操心女兒的終身大事。可趙敏姍明明很清楚訂婚的事他不知情,還一口答應了,不說有多大惡意,卻也說不上光明磊落。

“路晨……你家的情況我很清楚,我家怎麽樣你也知道,我們兩家都知根知底,也沒有誰配不上誰的說法。你都三十歲了,難道還真把積蓄都還給我家?你怎麽辦?你爸一定不會給你半分錢,你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不是娶老婆生孩子嗎?你沒結婚過,入了婚姻的這個圈你就懂了,娶誰到最後還不是一樣過日子。”

趙敏姍看他沒答,揣著能把他說動心的心思,又柔聲說:“這次我是真心想結婚了,你和我上學就認識,總比讓你去找個陌生人要強多了吧?而且你如果要替你爸還錢,還要借錢,附近村子的人不用打聽就知道你欠債多少了,到時候有誰樂意嫁你?”

這場談話從始至終,路炎晨都沒要談的態度。

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過場,他必須要和趙敏姍談談,證明是試過了,也是真談崩了。如此讓趙家老兩口和秦楓夫婦的面子上都能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