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鋼鐵直男

◎這個故事,我曾聽過的。◎

與謝鯤約好三日後同去大衍宗,和光回到嗔怒峰,向師父告別。

師父俗名李鐵柱,外人尊稱鐵禪主。因為他頭特鐵,金丹期就敢揮著一把破刀捅元嬰期,關鍵還捅贏了。沒想到那人還有個孿生弟弟,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師父又被弟弟捅回來。聽說那對孿生兄弟後來成了盛京謝家的家主。

嗔怒峰的大殿軒宇壯麗,青銅梵鐘高懸,雕梁畫柱間垂下明黃色帷帳,莊嚴肅穆,卻昏暗得陰冷森森。

不像正經佛堂,倒像民間故事裏的鬼廟。

和光穿過大殿,打開殿後的柴木門扉。

一束陽光直直射過來。

素樸的小院,亂搭的茅草屋,歪七扭八的木柵欄,破落的土地和菜地。

簡陋,卻多了幾分人情味兒。

前邊的大殿是辦公場所,見外人時用。後邊的破草房,才是師徒三人生活居住的地方。

和光結丹前,一直和師父師兄住在這裏。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院子的小門。

旁邊的母雞被驚動,轉過頭,黑溜溜的小眼珠打量她幾眼,又轉回去了。倒是幾只小黃雞不怕生,蹦蹦跳跳過來,啄她的衣擺。

和光不好下腳走,輕揮衣袖,揮開小黃雞們。小黃雞們一屁股掉在地上,歪著頭不知道發生什麽。

母雞似乎被激怒了,怒視和光,雄赳赳沖上前,啄她報仇。

和光無奈嘆氣,“雞妹,好歹我也是你祖宗的拜把子,打個商量,讓我過去唄。”

母雞充耳不聞,蹬後腿準備沖刺,被和光定住,直直摔在了地上。

和光繞開她,朝草屋後走去。

石階上,站著一個只著裏衣的高大男子。他懶懶地站著,手裏提著一只木制水壺,給一盆草澆水。

嗔怒禪種花的傳統一脈相承,從師祖的桃花,師父的多肉,到和光的百花齊放。

師父的多肉不是多肉,是一株狗尾巴草。

多年前,李鐵柱還是個橫沖直撞的少年郎,謹遵他師父的教誨,重金從藥門買下一顆多肉種子。

他精心呵護,靈液滋養,日夜不斷,寸步不離。

天有不測風雲,有一次練劍,力氣使大了,不小心削了隔壁的山頭。削了也就削了,沒想到多肉種子被吹飛,誤打誤撞飛進一顆狗尾巴草的種子。

問題在於,他不知道這個事。

等到種子發芽、成形,他還是不知道。雖然覺得多肉好像長得有點奇怪,也沒當回事,他也不知道多肉到底長啥樣,沒準就長這樣呢。

於是,這顆狗尾巴草從漫山遍野的同胞中脫穎而出,在靈液的滋養下,生出靈識。在傻大款李鐵柱的無私包養下,一路順利地築基、結丹、成嬰化形。

傻大款李鐵柱相信它是一顆珍貴的多肉,傻白甜多肉也相信了。兩人一直甜蜜蜜過日子,直到藥門的前輩來拜訪,說出殘忍的事實。

李鐵柱怒發沖冠,覺得自己被騙了,幾百年的青春和心血都喂了狗。

多肉一臉懵逼,他也沒想到自己是個三兒。但是喝了這麽多年的靈液,還要吐出來嗎?何況他也舍不得這種不勞而獲的小日子。

於是他咬咬牙,狠下心來往地上一躺,邊打滾邊哀嚎,“李鐵柱你這個負心漢,養都養了,你還能扔了我不成。”

李鐵柱氣得想打他,又舍不得。平時黃了一片葉子都急半天,怎麽下得去手。打殘了怎麽辦,還得多灌靈液養回來。

於是一人一草將就著,過了下去。狗尾巴草想改名,李鐵柱不肯,硬要把一顆狗尾巴草叫做多肉。

現在,和光看著這盆草,感慨萬分。

作為一顆狗尾巴草,生了靈,成了嬰,草生無憾。

和光走上前,俯首道:“師父,徒兒有話要說。”

李鐵柱擡起眼皮看她一眼,又低下,專心給狗尾巴草澆水。“等會,澆完水再說。”

他的嗓音嘶啞幹澀,還帶著一點慢悠悠的遲鈍,似乎是宿醉方醒。

院子裏,燃盡的火堆,幾根雞骨頭,堆成小山丘的空酒瓶。黑劍直直插在土裏,劍身泛著油亮亮的光,仿佛不滿地咆哮。

雞肉配酒,又是糜爛的一個夜晚。

她上前一步,聲音大了些,“師父,徒兒真的有事要說。”

李鐵柱巍然不動,擡手扣了扣鼻子,順手擦在花盆上,“沒看到老子在伺候祖宗?”

和光抿抿嘴,擡步走上前,在他注意力渙散,飛速拔出狗尾巴草,扔了出去。然後趁他驚呆腦子空白,把季禪子、異界來魂的事一下子全說了出來。

這麽一通騷操作,李鐵柱的酒立刻醒了。

他走下石階,沿著她的思路想了一番,得出結論,徒弟是來辭行的。

被拔出來的狗尾巴草,落在地上,登時變成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