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2章、脫困

我是誰?

這是人類終極三問中的第一問,也是蘇乙在超度完袁曉敏後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在之前,蘇乙當然知道自己誰,就算他曾經短暫迷失過,迷茫過,但最終他都找到了自我,一路走到了今天。

可今天蘇乙又有些迷茫了。

我不是人。

我不是鬼。

我也不算是攝青。

我更不是仙神。

那我是誰?

一個生物不能沒有歸屬,如果任何一類物種都無法容納他,那他到底算什麽?他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這就是蘇乙如今的迷茫。

但絕不是蘇乙矯情,迷茫也只是因為太孤獨,太無聊……

蘇乙被軟禁了。

風叔他們離開後,鬼蜮出口就消失了。

之後蘇乙翻遍了這片世界每一寸土地,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沒能找到出口出去。

於是他意識到,自己被軟禁了。

這還真不是個讓人意外的結果啊……

蘇乙有些惆悵。

他其實早該想到這種可能的,畢竟從他來到這世界後,跳得越來越歡,都快蹦出棋盤了。

執棋者要是這都還任由他四處瞎蹦跶,那對他這顆棋子也太寬容了吧?

反正他最後的作用只有一個,就是在特定的時候,出現在特定的地方,做一件特定的事情。

現在他不死不活,也徹底不用擔心吃喝拉撒的的事情了,那幹脆就在這鬼蜮裏呆著,到了該出去的時候,再出去做事好了,省得出去亂跑惹麻煩,還要人家幫他擦屁股。

蘇乙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圈養的一頭大肥豬,只等到過年前挨那一刀子,就算是結束了自己一生的宿命。

他當然不甘心自己做一只大肥豬,但哪怕現在沒想出什麽辦法脫困,蘇乙也不是特別擔憂和懼怕。

如果一頭豬很清楚自己隨時可以穿越到一個絕對安全豬食管夠的地方去,那它也不會擔憂主人什麽時候開始磨刀。

那位的如意算盤注定是打不成的,所以蘇乙沒什麽好擔心的。

他現在之所以迷茫,只是折騰累了,思維放空中場休息一下,順便思考思考我是誰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答案倒也不復雜,其實歷代先賢都告訴過蘇乙答案。

佛家說:“何者是我?若法是實、是真、是常、是主、是依,性不變易,是名為我”。

這話的大概指的是佛家的“真我”之境,是指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我,是自己主宰自己,不為任何事物偏移的自我。

但蘇乙做不到佛家真我的境界,人生在世間,豈能真正自由自在?

蘇乙不相信真有西天極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沒有什麽地方是極樂的,所以真我注定只是一個理想。

這不是蘇乙想要的答案。

佛家不行,儒家呢?

儒家說:“仁者,人也”。

先賢們認為只要仁義,就是自我。

儒門講究微言大義,所以這其中的道理解釋起來就有些復雜。

儒家認為天地人作為宇宙三才,是統一和諧的關系,這樣看待世界的話,就根本不必問出“我是誰”、“人是什麽”這樣的問題。

因為儒家眼中的人不是單獨個體,我也不是孤立獨一的存在。一個跟天地互不聯系的個體一定是虛構的,甚至是杜撰的。

因此在儒家眼裏,要問我是誰,就要問天地,問所有和我有關系的人。只有這樣你才能找到對自我的認知。

而最好的自我,就在一個“仁”字。

這個答案對蘇乙已經失去意義了,因為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現在他是被夫子“敬而遠之”的那類存在。

倒是道家的回答挺對蘇乙的胃口。

惠子問莊子:“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莊子說:“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有些事情可能只有你自己知曉,你是誰,你知道什麽,不知道什麽,本來就沒多少人了解,也沒多少人想要了解,甚至你自己都未必想要什麽人了解,那又何必去糾結那麽多?

你知道知道自己存在就好了,知道“魚之樂”就足夠了。

其余的,時間會給你答案,世界會給你答案,你自己心中,也會逐漸生出一個答案。

蘇乙覺得以自己目前的狀況,最好不要急著做自我認知,也不要找自我定位,更不要做自我歸屬。

不管自己應該算是什麽,起碼自己現在知道自己需要什麽,能做什麽,以及該去哪兒,這就足夠了。

“其實你把我軟禁在這裏,無非是怕麻煩罷了,對不對?”蘇乙結束了對我是誰的思考,突然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悠然開口。

他仿佛對著空氣說話,但他當然是說給五獄仙聽的。

“連攝青都被你玩弄於鼓掌,我在你眼裏,當然更不算什麽了。”蘇乙笑了笑,也不管五獄仙能不能聽到,“不過我猜你對我的好奇一定比對攝青更多,我甚至敢猜你一定在仔細觀察我,所以我才這麽篤定你現在能聽到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