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顧同(第4/7頁)

“請!”

眾人敘了座,押糧官也撈到了一個位子,他好奇地打量著這些人。他現在只剩看了,因為這些人說的“官話”相當的繞舌,他幾乎聽不懂,說慢點還能猜一猜,講快了就聽得腦子只發懵。

他很驚奇地發現,祝纓居然很流利地用當地的土話與這些人順暢地交流。之前與他交割的莫主簿的官話就比較差,他還有點鄙視,如今一看莫主簿的官話居然還算好的了。

祝纓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對趙蘇道:“那位是押糧官,你官話好些,同他聊一聊吧。”

趙蘇領命,與押糧官旁邊的莫主簿換了個位子,順利地切入了一堆福祿縣的官吏中間。押糧官發現趙蘇的官話居然不錯,道:“小郎君,你官話可以呀。”

趙蘇客氣地道:“才學的。”

兩人悄聲交談了起來。

那邊丁校尉先端起了酒,鄭重歡迎祝纓回歸,他也不說道歉的話,就一句:“都在酒裏了!”自己先幹了一碗,四周一片叫好。

祝纓道:“本也不是你的錯,禦史台那裏我都答完了,你的賬也與他們對過了。以後咱們都小心點兒就行。”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丁校尉拍胸脯保證。

二人都算是被豐堡那裏的事兒給牽連的,丁校尉倒黴更大一點,這幾個月也沒少受訓斥。他回來就把氣往小兵身上撒一撒,最近一個月才恢復了正常,嚴令手下士卒不許胡說八道,更是一腳將吹牛的給打發得更遠。

接著就是關丞等官吏、顧翁等鄉紳敬酒歡迎,本地風俗是不大看得上不能喝酒的人,尤其是男人,不能喝酒還像話麽?

但是本地主官例外,大家自己喝自己的,兼著聊天兒拍不喝酒那個的馬屁。

關丞又問起了緋衣的事兒,祝纓道:“是有那麽一套,帶回來了。可也只給了我這麽一套呀,穿壞了怎麽辦?收著,有用的時候再穿。”

大家邊吃邊聊,祝纓道:“我看了田裏的稻子,看來今年收成應該不錯了。”

大家都順著說是縣令調度有方,又愛護百姓,這才有這樣的收成。關丞又提:“那麥種?”

祝纓道:“是啊,咱們種新糧,朝廷也不會幹看著的,這不,撥了種子來。先喝酒,過兩天我再安排。”

安排耕種?

鄉紳們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祝纓卻表示出了現在“不談正事”,只跟大家敘一敘離別之情的意思。那邊押糧官幾杯下肚,上下眼皮開始打架,趙蘇好奇地看著他:“您這是?”

押糧官忙打起了精神,咂咂嘴:“沒沒什麽,天兒熱不會犯悃哈,你們祝大人可真是……他不累的嗎?”

趙蘇心道,那是你太弱了吧?

祝纓在上面談笑風生,趙蘇在旁邊看得也有點羨慕、也與有榮焉。一頓酒下來,祝纓滴酒沒沾,下面喝哭了好幾個。

趙蘇等到酒宴結束,把押糧官往驛館裏一送,趁著夏夜的涼風往縣衙走去。義父離開幾個月,肯定想知道縣裏的一些情況,這些事兒在趙蘇知道祝纓回來的時候就開始打腹稿了,與阿蘇家的交易、田裏的情況、鄉紳們的動向、橘子貿易的事兒、丁校尉那裏……

他一條一條地在心裏梳理,決定想要搶先報告。

走到縣衙,值夜的人叫一聲:“小郎君。”

趙蘇問道:“義父再在是在前面還是在後面?”

“在前面,顧家小郎君來了,正在裏面說話呢!”

趙蘇眼睛瞪大了一點:“顧同?”

“是呢?”

趙蘇心道:顧老兒又起什麽壞心呢?

…………

簽押房裏,幾個燈芯把屋裏照得很亮,也把跪在地上的顧同拉出好幾個重影來。

祝纓本來在看這幾個月福祿縣的公文的,福祿縣的事兒不太多,壓了幾個月卻也不少了。州裏、府裏就來了好幾封公文,也有調這個賬的,也有調那個文的。關丞十分油滑,想了一個兩全的法子,一份文書,他要是覺得交出去了會被祝纓收拾,就推說被祝纓帶上京去解釋案子用了。州、府拿他無法,也只能暫時記下。

祝纓看到這裏不由發笑。

顧同便在此時登門求見。

今天接風宴,顧翁也把這孫子給帶上了,四下都是他的長輩,他沒什麽搭話的人因此顯得很沉默。這是許多年輕人上桌時的常態,如果不是用來斟酒、勸酒、陪聊、表演才藝,就只剩下安靜湊數一個用途了。

顧同安靜地看著這些人的表演,一個在幾個月前就萌生的念頭瞬間破土而出。

小時候,他看的是這些人的意氣風發、指點福祿縣,談笑風生又指揮若定。一副什麽事情都在掌握中的樣子。這兩年他見識到了這些人的淺薄之處,這些長輩們拌嘴的時候跟街頭無賴吵架的差別也不是很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