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越國,禹州城。

冬日將盡,冰雪初融。

大地萌發綠意,星星點點透出殘雪,鋪開滿目蔥蘢。

河面開化,冰層碎裂持續不斷。河水潺潺,破碎的冰塊四散分離,被奔騰的水流席卷,在河道中載浮載沉。

禹州城門大開,等待入城的隊伍排成長龍。

一騎快馬飛馳而來,馬上騎士背負長弓,腰間懸一枚銅牌。

騎士策馬越過等待的人群,在城門下勒住韁繩,一把扯下銅牌展示給守卒。

“放行。”

認出銅牌上的花紋,守卒撤開長矛,左右退開放其通行。騎士沒有片刻耽誤,猛一揮馬鞭,胯下戰馬撒開四蹄,風馳電掣奔入城內。

看到這一幕,眾人難免心生好奇,在隊伍中議論紛紛。

“飛騎,莫非邊境有戰事?”

“未曾聽聞。”

“日前令尹出使,聽說去了晉國。”

“晉國?”

“對。”

“難道是要戰楚?楚不是在內亂?”

“這個難說。”

眾人莫衷一是,眾說紛紜之下,各種猜想接連出爐。

議論聲拖慢了速度,眼見隊伍越排越長,守卒開始敲擊盾牌。

“速!”

催促聲接連不斷,眾人不再糾結飛騎,陸續加快腳步,爭取能盡快入城。

隊伍中站著幾個不起眼的商人,外表平平無奇,攜帶的貨物也是中規中矩。經過守卒時,幾人刻意彎腰,很容易被忽略,不會引來任何警惕。

入城後,商人們接連穿入小巷,熟門熟路地聚到巷末的一扇木門前,互相遞過眼色,先後推門走了進去。

木門合攏,發出一聲輕響。

一名商人在門後附耳細聽,謹慎將門板推開一條縫,見巷子裏始終空曠,沒有出現可疑的人影,方才關門落鎖,放心地去往前廳。

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木門關閉不久,夾巷裏就傳來腳步聲,兩側墻後翻出數道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魁偉,肩上扛著一柄巨斧,赫然是跟隨楚煜多年的熊羆。

“郎君,就是這裏。”一名身材瘦削,滿目精光的男子來到近前,手指緊閉的木門,“跟了他們幾天,上京的、楚國的、還有魏國的,都聚在一起。”

“齊了。”熊羆咧開嘴,“後門看住了?”

“您放心,一個跑不掉。”瘦削男子嘿嘿一笑,細長的雙眼眯起,透出一股陰森的味道。

“好,動手。”

熊羆一聲令下,兩名魁壯的甲士沖上前,各自飛起一腳,踹開緊閉的門板。他們的力量相當驚人,掛在門後的木栓當場斷成兩截。

木門洞開撞上墻面,門軸發出吱嘎聲,門板已經爬上裂痕。

巨響聲傳入前廳,偽裝成商人的探子悚然一驚,迅速收起鋪開的竹簡和絹,各自沖向門窗,避免被堵在門內。

“想跑?”

熊羆沖入院中,見到驚慌逃竄的身影,獰笑一聲沖上前,掄起巨斧下劈,直接劈碎了一名探子的肩膀。

“啊!”探子捂住傷處大叫,右臂軟軟垂落,只剩下一層皮同肩膀相連。

“郎君,不能殺,需留活口。”瘦削男子提醒道。

“十幾個,留兩三個詢問,足夠。”熊羆嘴裏這樣說,還是收起巨斧,徒手沖向探子。蒲扇般的大掌探出,輕易扣住探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對方的腰帶,輕輕松松高舉過頭,用力摜向地面。

哢嚓!

骨裂聲響起,緊接著就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探子捧著斷腿翻滾,別說是逃,連站起來都是奢望。

落網的探子共有十一人,五人傷重倒地,四人被抓,余下兩人逃向後門,被守在門後的熊蒙帶人拿住,一個未能逃脫。

事後清點人數搜查室內,陸續找出不少證據,包括弓箭、短刀、匕首。還從三人身上搜到秘信,信上內容駭人聽聞,證實獵場刺殺實為上京與楚合謀,魏國也參了一腳。

秘信在熊羆和熊蒙手中傳遞,兩人都是目露兇光,神情不善。

“公子料事如神,盯著上京果然沒錯。”

“帶走!”

探子盡數拿下,秘密押入囚牢,沒有驚動任何人。

熊羆去宮內復命,將秘信和證物呈交給楚煜。熊蒙留下審問,準備撬開探子的嘴,確認是否還有遺漏。

“留幾個活口。”熊羆剛要離開暗牢,忽然間想起門客的提醒,連忙回身叮囑熊蒙。

“放心。”熊蒙挽起衣袖,從墻上取下皮鞭,揮甩兩下試了試力道,咧嘴一笑,“我知道輕重。”

“那便好。”熊羆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開。

暗牢門關閉,熊蒙轉過身,逐一掃視吊起來的探子。視線逡巡兩個來回,定在一個中年人身上。

上京的秘信即是從他身上搜出。

想到信中不只要刺殺越侯,還對公子煜虎視眈眈,熊蒙恨得咬牙,猛然舉起手,鞭子兇狠地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