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2/3頁)

“準備膳食。”

“諾。”

仆奴一直守在門外,領命後短暫離開。不多時去而復返,身後跟著另外三人。兩人手中提著食盒,觀重量著實不輕。一人提著銅壺,是從都城傳出的式樣,壺身有環形柄,用起來十分方便。

“城內有醫,貴客是否召見?”仆奴躬身站在門前,開口說道。

鬥圩轉身請示田齊:“公子,是否召醫?”

“不必。”田齊握住手臂,搖了搖頭。在見到林珩之前,他不欲節外生枝,也不想讓更多人知曉自己的傷勢。

仆奴沒有多言,留下一名壯奴聽候吩咐,就要去往陶青處復命。

在他離開之前,鬥圩提起同行的甲士。

“翁放心,皆有食水,妥善安置。”仆奴據實以高,見對方沒有更多要求,再次躬身行禮,轉身快步離開。

房門關閉,帶起一陣微風。

燭光搖曳,光影落在墻面,短暫發生扭曲,最終歸於平靜。

食盒打開後,食物的香氣迅速彌漫。主食是粟飯和豆飯,炙肉和燉肉多達五種,還有三碟醬,兩盞羹,不可謂不豐盛。

多日兵荒馬亂,四處流離轉徙,好不容易擺脫追兵,暫時得以安穩,田齊早就饑腸轆轆。

他捧起湯羹,拿起湯匙,一口接著一口,眨眼吃下半盞。

緊接著舀起燉肉,搭配豆飯入口。哪怕沒有喜好的辛味,照樣風卷殘雲,吃得相當滿足。

田齊用過後,鬥圩和鬥墻才開始動筷。

兩人身材幹瘦,飯量卻十分驚人。一人能吃半鬥粟,還能搭配一條羊腿,同軍中力士不相上下。

用過飯,田齊簡單洗漱,往內室睡下。

鬥圩和鬥墻輪換守夜,合衣睡在榻前。兩人睡夢中也不忘豎起耳朵,警惕周圍的動靜。

拂曉時分,雞鳴三聲,田齊被喚醒。

短暫迷茫之後,他迅速清醒,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不小心撞到傷處,當場呲牙咧嘴。

“公子小心。”

“無礙。”

田齊咬牙忍住痛,確認布上沒有透血,利落穿上外袍,套上皮履。

他著急去往肅州,隊伍上下接到命令,晨起便整裝待發。

陶青昨夜沒有露面,今日腰懸銅印來見。他表現得中規中矩,既不怠慢也不熱絡,禮儀態度無可挑剔。

“仆送公子。”

田齊出城時,隊伍中多出兩輛大車,是陶青送上的物資,包括粟、肉、布和一些藥材。此外還有兩名奴隸,名為帶路,實則也有監視之意。

“多謝。”

收下陶青的贈禮,田齊登上馬車,下令隊伍出發。

朝陽初升,光落大地猶帶赤金。

隊伍踏著晨光前行,出城後不斷加速,向肅州城飛馳而去。

彼時,晉侯的棺槨已送入陵墓,十余箱鄭侯宮的珍寶充為陪葬,由史官記錄在冊,全部送入墓內。

百工坊送來三百尊陶人俑,每尊等人高,甲胄、弓箭、戈矛一應俱全。

還有一輛馬車,車身木制,四匹陶馬引韁,一尊陶人俑立在車前。陶人俑發髻傾斜,著半身甲,分明是戰時的裝扮。

林珩守在陵墓前,宗、祝等人站在他身後。氏族們分立左右,親眼見證隨葬品送入陵墓。

見到陶人俑、陶馬和戰車,眾人再看林珩,心中各有思量。

戰車不提,陶人俑和陶馬式樣獨特,如此精致絕非一蹴而就,更不可能是臨時完成。

“公子應是早有打算。”費廉掃一眼左右,用胳膊肘捅了捅智陵。

智陵沒出聲,目光移向智淵和智弘。由於兩者背對著他,暫時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能看到兩人挺直的脊背以及按住佩劍的手。

宗和祝心情復雜,但事已至此,不可能再做更改。

宗室成員身披縞素,在巫的唱聲中擡來一塊無字石碑,有意當場刻字送入君陵。

晉侯的謚號也已擬定,與碑文一同交給林珩過目。

“幽。”

違禮亂常,一意孤行,惡於國人,倒也貼切。

林珩展開竹簡,目下十行。

通篇讀完後,他邁步行至石碑前,揮退等候在一旁的匠人,從宗手中取過短刀,對照竹簡內容,一筆一劃,親自為晉侯刻碑。

幽公岱,薨於鄭。

少勇毅,及壯庸,末無道,國人逐之。

隨著刀鋒劃過,遒勁有力的字體鐫刻在石碑之上,如張牙舞爪的兇獸,悍然闖入眾人眼簾。

過程中無一人出聲,空曠的荒野中僅有風聲掠過,撕扯林立的旗幟,獵獵作響。

數名巫圍成一圈,面對燃起的火堆高誦祭語,時而仰天高舉雙臂,時而垂首匍匐大地,最終起身騰挪跳躍,口中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反握骨甲劃開手臂,將鮮血潑灑入火中。

焰心爆裂,火舌猛然躥升。

赤色火光照亮石碑,覆上林珩的臉頰,黑眸璀璨好似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