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送信人離開蒼金府邸,冒雨返回蒼化下榻的宅院。
途中回想蒼金所言,思及蒼家的行事作風,不想被問罪鞭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傳話時添油加醋,徹底斷絕蒼金同家族言合的可能。
聽完仆人回稟,蒼嶺勃然大怒,當場拍案而起,怒聲道:“逆子安敢如此!”
室內眾人也是忿然作色,紛紛出言指責蒼金,對他的言行大加鞭撻。
“小人得志!”
“鼠目寸光之人,不孝不敬,無禮之極。”
“晉侯暴虐,投之魯莽。”
“出家族也好,省得日後被拖累。”
“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應將其移出族譜!”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是激憤。發展到最後竟要問罪蒼化,質問他為何會縱容蒼金行悖逆之事。
“蒼化,你可有話說?”蒼嶺擡手止住眾人,看向沉默的蒼化,目光中充滿惡意,“爾兄弟身為嫡支,手握家族命脈,竟不能教訓子侄,使其離家叛國,屢次口出妄言,有不查不教之過!”
家族來人言辭激烈,對蒼金百般指責時,蒼化一直不作聲,自始至終保持沉默,仿佛置身事外。
直至蒼嶺圖窮匕見,將矛頭指向他,提出家族命脈,他才恍然大悟,當場嗤笑一聲。
砰!
蒼化猛然站起身,踹開擺在身前的矮桌,大步流星跨過室內,站定在門前。
他神情冷峻,審視伏身在地的仆人,一把拔出佩劍,森冷的劍鋒劈向仆人右肩。
仆人大驚失色,倉惶間就地翻滾,仍被劍鋒劃傷臉頰,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啊!”
劇痛感襲來,仆人擡手捂住傷口,觸碰到翻卷的皮肉,掌心流淌鮮紅,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蒼化!”
不承想他會拔劍傷人,蒼嶺等人變色易容。意圖開口阻攔,就遇上蒼化譏諷的目光。
“處罰家中奴仆,諸位也要過問?未免管得太寬。”
蒼嶺等人驚怒交加,指向蒼化的手不停顫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說蒼金辱罵族人,可敢當面對質?”無視憤怒的幾人,蒼化提起長劍,劍尖抵住仆人的右眼,向前遞出半寸就能刺穿他的眼球。
仆人驚恐失色,四肢僵硬,背靠廊柱一動不敢動。唯恐蒼化突然手抖,戳瞎他的眼睛。
“說!”蒼化向前逼近,劍尖在仆人眼中擴大,冰冷的色澤印入瞳孔。
仆人懼怕之極,再也堅持不住,顫抖著聲音說道:“是胡言……”
“什麽?大聲些。”蒼化呵斥道。
“是奴胡言,郎君不曾辱罵族人,一切都是奴在胡謅!”仆人一瞬間崩潰,涕淚橫流。他不敢再添油加醋,老老實實復述蒼金之言。
“郎君道析出家族,得晉國官爵,已另立家門,不容人呼來喝去。如蒼家人要見他,需依禮登門。”
蒼化收回佩劍,仆人顧不得臉上的傷口,迅速匍匐在地,不停瑟瑟發抖。
“諸位聽清楚了?”蒼化轉身看向蒼嶺等人,目光輕蔑,諷意毫不遮掩。
“即便如此,他也是不孝不敬,悖逆叛國。你兄弟二人有不教之責,必須交出商道,對家族有所交代!”蒼嶺依舊嘴硬,咬死蒼金的行為不放。他千裏迢迢趕來肅州城,為的是從蒼化兄弟手中搶走商道,絕不能無功而返。
“樹大分枝,人大分家,古已有之。”蒼化直視蒼嶺,態度極為強勢,同平日裏溫和的形象大相徑庭,“蒼金得晉官爵是他的本事,另立家門無可厚非。蒼家本該與有榮焉,斥叛逆委實可笑!”
這番話出口,蒼嶺依舊滿面怒色,他身後幾人卻發生動搖。
將眾人的表現收入眼底,蒼化的態度更加強硬,冷聲道:“言其叛國更是荒謬。爾等在齊國太久,忘記我等並非齊人,祖籍之地仍存,只是被楚霸占。”
“先祖緣何奔入齊國,爾等莫非忘了?重列氏族是家訓,我等努力大半生,迄今一無所獲,實愧對祖先。蒼金實現先祖願望,爾等不感欣慰,反而橫加指責,不怕祖先泉下有知痛罵爾等不孝?”
蒼化立在門前,細雨飄入廊下打濕他的後背。
冷意緩慢侵襲,他卻似一無所覺,脊背挺直,風過時紋絲不動。
“比照家訓,重讀祖先遺命,爾等才是真正的悖逆不孝!”
蒼化提高聲音,對眾人破口大罵,可謂暢快淋漓。
除蒼嶺之外,他對面的蒼家人皆面如土色,羞愧萬分。兩人當場紅了眼眶,感到無地自容。
蒼化的視線轉向蒼嶺,不打算就此停止,勢必要擊潰對方,免得日後遺患無窮。
握住藏在袖中的書信,想到大兄的計劃,他決意與齊國蒼家割席,不給對方半點轉圜的余地。
“至於交出商道,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商道何來?乃是我父祖櫛風沐雨,九死一生開拓,後傳至大兄與我。待我二人故去,自有蒼金繼承。大兄念血脈情誼,許爾等借道行商,爾等不思感激,反而得寸進尺想要強奪,當真是恬不知恥,無恥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