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雖然荒山野嶺幕天席地也有獨特的浪漫, 但因為是彼此鄭重的第一次,向斐然認為最起碼床得是軟的,而且……這裏也沒措施。

商明寶的勇氣只有那麽一丁點, 還是被外面的末日天氣給蠱惑起來的, 被他一拒絕便泄了。她本來就覺得害怕,尚記得第一次親手觸碰、握到手心裏時,那種沉甸甸的、滾燙的、氣勢逼人的實感。交往這麽久以來,幾乎次次見面都有親密接觸,但她對他的服務僅限於用手, 且要不了多一會兒就因為被他吻得頭昏腦脹而潦草起來,往往最後變成他親自動手。

野外沒條件徹底清理自己, 商明寶心裏羞恥, 躲著向斐然不讓他親下去, 耍賴似地抱著他接吻。最終是什麽事也沒幹成,吻了一會兒, 枕他臂彎裏睡著了。

一夜風雪,第二天清早起來,霜雪晶瑩地覆蓋在天地間, 將人間換了樣貌。

帳上的積雪隨著商明寶的撩動而撲簌滑下,她矮身踏出, 聽到積雪的咯吱一聲。溝渠結了薄冰,紮西用匕首紮破冰層, 讓水重新流動起來。就著這樣讓人膽寒的水, 商明寶刷牙洗臉,牙齒咯咯打顫, 臉上肉都覺得緊了幾分。回了帳篷護膚,撕開日拋隱形眼鏡——

多新鮮, 結了冰,漂亮的灰綠色眼珠子被凝固在裏面了。

商明寶托在掌心拍了張照,當世界第九大奇跡挨個展示了一遍:

“斐然哥哥,你看,美瞳結冰了!”

“紮西你看,眼鏡片結冰了!”

“達魯你看——”

算了達魯看不懂。

冰鎮過的美瞳還能不能用?她不知道,但還是把眼鏡盒放到了帳篷外,等著太陽光升起。

每日清晨的草甸是最讓人愛恨交加的,因為凝著露珠的一切花草都姍姍可愛,但牲畜糞便也因為吸潮而變得面目可憎起來。三天下來,商明寶學會了目不斜視地從這些當中輕巧越過,鞋尖點地,像越山澗。

喝完紮西熬的紅豆雜糧粥後,他們收拾行囊、拾掇垃圾,還草場原貌,繼而返程下山。

連著三天的攀登,雖然每天晚上都被勒令做足了拉伸,又有向斐然專業按摩舒緩,但商明寶還是腿酸難忍,下山時只能斜著走,像個瘸腿病人,要不是有兩根登山杖拄著,她估計自己能一路滾下去。

向斐然始終跟在她身後,提防著她腳下滑坡。

事實證明了他的遠見卓識——商明寶滑了三次,次次都在雙手劃槳中被他眼疾手快拎住後領子給提溜了回來。

這種驚險時刻,他仍是面無表情的,只有眼神微動。將人拎穩了,才幾不可聞地微微松一口氣。

直到第四次時,商明寶滑得太狠,帶著向斐然一起溜了半截。流過林間地表的山泉水將土壤浸泡得松軟泥濘,滾了向斐然一身。

“……”

怎麽說呢,這身gore-tex面料的沖鋒衣跟了他三年,扛過暴風,擋過暴雨,唯獨沒遭過這種罪。

能怎麽辦?向斐然只能沉默數息,拍拍商明寶的肩說:“……摔得不錯。”

至山腳,開著面包車等候在山腳的旺姆笑得前俯後仰。

“向教授,原來你也會摔跤啊。”

向斐然搖搖頭,像是一言難盡。

“我身上臟,就不坐你車了,你帶他們先回去。”

其實這面包車迎來送往許多客人,並不比他衣服幹凈多少。但旺姆體念他不給人另添麻煩的心,帶著商明寶和紮西先回村。

商明寶依他懷裏,鼓起腮賣乖:“要不要我陪你走?”

向斐然摘了手套的手掌蓋住她臉,氣笑了:“省省。”

登山包也臟,他卸了,毫不憐惜地扔在後備箱,唯獨從側兜裏掏出了一包煙。

面包車遠去,商明寶扒拉著座椅背,下巴搭在上面,不放心地看了向斐然好一會兒。

旺姆從後視鏡裏瞥到了,笑說:“不用擔心向教授,這點路對他算什麽呀。”

“他還不是教授呢。”商明寶糾正她。

“總會是的嘛。”旺姆很隨意地說,“下次你們一起帶學生來。”

她話裏的意思,似乎往後在向斐然身邊的人都是商明寶了。商明寶咬住唇,也沒反駁。

旺姆給他們換了床單,太陽能熱水也很充裕。商明寶洗了個漫長的熱水澡,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將頭發吹得半幹,坐在二樓陽台曬太陽曬得眯起眼。

村裏有信號,充上電開機的手機持續震了一分鐘,但她連碰也沒碰一下。

視線從一樓的雨檐延伸出去,望見向斐然的身影自山崖下轉過溪流,從生長著蘋果樹的橋頭步履勻緩走過。綠影落了他一身,商明寶目不轉睛地看著,兩手搭在水泥色的半墻上,將臉伏了上去。

過了數秒,向斐然的腳步站定,心不在焉的神情也頓了一頓。他在木橋的正中駐足,擡起目光,視線徑直而準確地找到她,歪過下巴,意味深長與她對視了一會兒。